比如……这位女性曾经的模样。
“根据玩家们打听来的传说,这座雕像是当时城内的居民给她立下来的。”
注意到段青回头观察的目光,幻梦笑着对他介绍道:“记录的是她率领大军进入城内时,在此地留下的景象。”
“当时?在此地?”段青一脸疑惑地追问道:“连姿势也是这样的吗?”
“应该是的。”
回头望着那个单膝跪地,拄剑低头的女子形象,幻梦摇了摇自己的头:“都经过了几百年了,也没有人能够证实这些东西,帝国自撰的历史上,也都是一些赞美之词,史实方面的东西记录得很少……”
“……嘿。”
莫名地回想起坠星山顶看到的那句话,段青低笑着继续问道:“那这个动作,或者说她当时……想表达的是什么呢?”Χiυmъ.cοΜ
“祈祷?或者庆祝?谁知道。”幻梦略显无谓地摆了摆手:“我又不是喜欢钻研游戏史的类型,你又不是不清楚……”
“真没用。”于是段青再次吊起了自己鄙视的眼神:“身为地头蛇,却不知其所以然,刚才还差点连比赛的场地都猜不出来……”
“谁,谁说的!我这不是要带你们去吗,虽然我现在也不确定那地方对不对……”
“你敢不敢确定一下再走啊?比如向你的会员确认一下之类的……”
“对啊,我都忘了。”
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幻梦挥舞着手指开始操作起来:“游戏里呆的太久,这些功能反而不适应了……”
“这你都能忘,你是沉浸了多长时间啊?”
“沉浸这个词有点夸张,不过玩了很久倒是真的。”低着头联系着什么,幻梦无意识地回答道:“等你到了帝国你就知道了,这可是被一代英雄所笼罩过的地方,故事这么多,任务也这么长,想要探索的遗迹也一大把,哪有那么多时间管这些。平时若不是会里总有人求这求那,我才不想管他们的事情……”
“遇到你这样的会长,也算是他们倒霉。”段青嗤笑道:“你们会现在都没有推翻你的统治,简直就是个奇迹啊。”
“废话,也不看看我为他们做了多少事。”风衣男子颇为神气地甩了甩头:“要论帝国里的关系,没有人能比我更有门道了!像上次去请求罗兰家族收徒的事情,谁能像我一样,直接进他们家的大门?”
“……那你最后求下来了?”
“呃,这个嘛……我靠你怎么知道的?”
“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好吗?”挥走了脑中某个名叫晴天的男子的形象,段青指了指身后的众人:“就你这种家伙,还想在我们面前吹牛,也不怕把牛摔死……”
“呃……啊哈哈哈,这不是很久不见,想要重新树立一下老哥我的光辉形象嘛……啊!有了有了,我还以为今天没人去看比赛了……”
“你们会里得有多散乱……咱们可不能跟他们学。”
小姑娘低声的嘀咕中,划着空气的幻梦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叹着气抬起了头:“果然……就是那里。”
“就是哪里啊?”
“你们跟着我走就是了。”
合上了自己面前的屏幕,风衣男子抬头看了看大街之上高高的墙壁,略微地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就开始了带路的工作:“你们……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
“战士是最高贵的职业,也是最平凡的职业。”
“……从职业玩家的角度来说,这句话好像没什么错误。”
人潮声与脚步声中,属于絮语流觞的温柔话音适时地响起:“是哪个职业选手留下的?”
“不是玩家说的。”走在前方的幻梦摇了摇头:“是托莉雅·芙蕾。”
“……就是那个芙蕾?”
“就是那个芙蕾。”
转过了一个街角,所有人都跟着幻梦的步伐,来到了一片高墙的下方:“帝国武风极盛,这一点你们应该都很清楚,不过几百年前的雷德卡尔,也只是个普通的城镇,里面的居民,乃至整个帝国的居民,都只是淳朴的普通人而已。”
“一切都是从芙蕾大帝开始改变的。”
他指了指高墙的另一侧,声音低沉地说道。
“那里是……”
“皇宫。”幻梦解释道:“不过……看这个服务器的样子,我们现在大概是进不去了,虽然平时我们也没什么办法进去……”
“这么高……”千指鹤仰起了自己的头:“难道它建在山上吗?”
“原来那里好像有一座山,不过后来被帝国夷平了。”幻梦解释道:“然后建造了这座皇宫……在首都最高的地方。”
“说起来……你们公国的议会大厅,是在塔尼亚城最低的地方吧?”说到这里的风衣男子莫名地笑了笑:“还真是讽刺啊。”
“……话说之前在要塞的时候,我记得你说你要来塔尼亚的。”段青问道:“你究竟来了没有?”
“……我们还是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闭着眼睛沉默了一阵,幻梦没有作出什么解释,转而拾起了之前的话题:“芙蕾是一名战士,而无论是她自身的实力,还是她对战士的认知,在那个时代大概都是无人能出其右的。不过不知为何,她对自己的以武称王的这一点没有半分的推崇,反而在称帝后,更愿意用普通的方式继续自己的人生。在登基之后,她依然以战士的身份,参与了许多国内的比斗,乃至大陆上的一些公开活动,许多当时的记载中,也记录下了她只身一人隐姓埋名游历大陆的身影。虽然身为女性,但她反对平和的解决方式,而更喜欢直爽与干脆,更愿意用战士的方式解决问题,她还在国内推行了一大堆措施,其目的……就是让每一个想要成为战士的人,能够与帝国中无数强大的战士平起平坐。”
“用现在的一些NPC的话来解释,她是在推行类似魔法帝国分等论。”幻梦最后说道:“只不过这一次,她用的评价标准不是魔法的力量,而是战士的力量罢了。”
“这样也行?”段青反问道:“不会有人造反吗?”
“当然……没有。”幻梦叹了口气:“以我一个三代目会长的经验来看,她就是在瞎玩罢了,要是真有人找麻烦,说不定……”
“还还更合她的心意呢。”
“……”
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感觉,充斥在队伍的中间,仿佛所有人都在幻梦之前的只言片语之中,感受到了那名传奇女子天生所带着的王者之气。不过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一片豁然开朗的视野里悄然消散了——随着过路人群的增多,几个人齐齐地穿过了高墙与街道共同围起来的阴影,来到了一片宽敞的广场之中,颇为杂乱的石板路,与毫无规律的花丛三三两两地遍布于这座广场的周围,除了一些小型的雕像与魔法灯的摆设,这里没有什么过多值得注意的地方。不过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多半也不会注意到这些旁枝末节,因为在广场的对面,视野的最远方,一座由椭圆形的高大石墙所围起来的建筑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矗立在城市的角落上。
“就是那里吗?”望着宛如城墙上的、由巨大的石块所分割出来的明显线条,段青低声问出了这个明显的问题。
“就是那里。”幻梦回答道:“帝国的斗技场,同时也是……帝国的刑场。”
“刑场?”
“与你们公国的塔尔天平不同,帝国的所有死囚,最后都会被带到这个地方来,进行最后的审判。”风衣男子摆出了一个扶帽的姿势,仿佛正在讲述一个沉痛的故事:“他们会被丢到斗技场里进行十场生死战斗,如果能够活下来,便会被流放到极北的布伦希尔德,如果没能活下来……”
幻梦双手一合:“那就正好了。”
“这么野蛮的处决方式……”梦竹撇着嘴说道:“也就帝国人能想得出来。”
“不,这不是处决方式,而是一种规矩。”幻梦看了看那个小姑娘,然后摇头说道:“比起直接被杀死,他们至少还有一次生还的机会,无论是战犯、征税官、将军,还是铁匠、农民、小偷……只要是死刑,他们都有一次这样的机会,或者说是权利。”
“用自己的力量,换取自己未来的权利。”
“让我猜一猜……这也是芙蕾大帝定下的规矩吧?”抬手挡住了跳起来想要反驳的梦竹,段青摇着头说道:“之前说了这么久……”
“连这座建筑,都是芙蕾亲手建成的。”幻梦摸着鼻子说道:“所以……这规矩也就被当成了信条,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作为一个战士而死,是每一个人应得的命运。’等你们走到那个地方,你们就能看到这句话了。”他指着那座建筑的方向,人群逐渐汇聚起来的地方:“就刻在那块石头上,据说还是芙蕾亲手写下的。”
“以一个战士的身份……吗?”段青叹息着说道:“美好的愿望,不过……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实现吧。”
“所以我才不想来这个地方啊。”幻梦摇了摇头:“赌命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容易的,如果我的调查没错的话……这个地方已经埋下数以万计的尸骨了,而且越古老的……数量越多。”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时代越往前,自由大陆上的人实力越强啊。”幻梦解释道:“在这里杀死和被杀死的人,自然也就更多了,那堆积如山的模样简直惨不忍睹,别说是NPC了,就连玩家们看到了……唉,相信我,你们是绝对不想目睹那一幕的。”
“所以最后说白了,这还是在处刑嘛。”察觉到了气氛的沉重,晃着脑袋的段青看着前方黑黑的石墙,用一句话概括了之前的主题:“而且按照你的意思,他们的效率和成功率还挺高……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一个人用这个规矩逃脱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
幻梦低笑了起来:“因为……自芙蕾大帝开始,监督着这个规矩的最后执行的,都是每一代的皇帝自己。”
“你去皇宫里看看那一排先代皇帝的画像,从左往右二十多个,就是每一代斗技场的最后一任守关人的集合。”他大笑着说道:“就拿芙蕾来说,她一生砍下来的人头数不胜数,而亲手葬送在这里的生命……就足以从这里排到雷德卡尔的城门口了。”
“这里是她的斗技场,也是她的处刑台。”他停下了自己的笑声,指着仿佛一望不见顶的石墙说道:“而这里的一切……就是芙蕾帝国最强大家族的证明,也是他们的丰碑。”
“当然……也是他们所有敌人的噩梦。”
“那……那个女帝,也杀了许多无辜的人吗?”原本伟岸的形象被套上了血腥的光环,揪着自己发辫的小姑娘呐呐地问道:“那么厉害的人……”
“那些人都是名义上的死囚,这一点先不说……”段青按着她的脑袋低声说道:“能够闯过前九关而不死的,怎么说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了吧?”
“上位者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仁慈的说法。”一旁的絮语流觞则是抚着长发,一点点地笑了起来:“与我的哲学倒是有些相似呢,哦呵呵呵……”
“骗鬼呢。”段青毫不留情地撇了撇嘴,然后率先走到了那个椭圆形的建筑之下:“一个体育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走!”
“你们先走,我就不跟着你们进去了。”
如风一般的男子却是忽然摇了摇头:“我与……我们行会的人还有别的约定,就在这里等着他们算了。你们进去之后顺着楼梯往上走,很容易就能找到进入内场的路,比赛服嘛,多半也没有什么守卫……”
“好吧,既然如此……”
六个人中转瞬间分出了一个,然后在走出来的幻梦的目光下站在门口驻足了一阵,接着渐渐地融入到了进入斗技场的人流里,消失在入口的黑暗之中了。他摇了摇头,然后回到了刚刚经过的广场的一角,然后在猎猎作响的风衣声中,双手抄着口袋静静地等待着。某一刻,一个披着灰色法袍的玩家脱离了人群,然后在同样的风声里,走到了幻梦的身旁:“会长。”
“来了?其他人呢?”
“都在各自监视着。”
“……结果呢?”
“除了名单上一开始就没有参加比赛的人,其余的基本上都来了。”
“……他们也来了?”
“对,只要是参加比赛的人。”
“奇怪……”
风衣男子捏着下巴:“他们就这么有自信……或者说早就准备好了?”
“会长,我们要不要……”
“……不用了,我们还是继续看着吧。”
将身上的大衣撩起,幻梦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现在的荣耀,可当不起大家的保姆了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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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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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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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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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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