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早就被叶红妆踹门的行为震在原地,听到沈毕之的话,虽然还有些震惊,但还是小跑过来扶住了还在哭泣的陆邦媛。
房门突然被踹开,阳光让屋里的人很不适应,“滚!”陆邦彦暴喝道。
话音刚落,一只酒坛子已经被人扔出来,摔碎在门槛上。
沈毕之走过去,厚底官靴碾过陶瓷碎片,发出难听的“嘎吱”声。
明明是白天,但是房间里却很暗,像是阳光凝滞过后的昏沉。
厚重的黑色帘幔垂下来,遮挡住了所有光线进入房间的可能。
沈毕之停下来,她需要确定陆邦彦在哪里,也需要回想房间里都有什么,避免撞到什么东西。
“我都说了,滚出去!”陆邦彦又喊了一嗓子,一个酒坛子冲着沈毕之就扔了过来。
沈毕之尚且未躲,那酒坛子倒自己砸在了门框上。
陆邦彦自幼习武,就算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家,但这点准头还是有的。房间能有多大,想要用酒坛子这么大的东西砸中更大的一个人,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但是,现在,他偏偏就是砸偏了。Χiυmъ.cοΜ
可见,陆邦彦也并不想伤害什么人,只是想把进门的人吓退罢了。
“一段时间不见,兄长不单单是满腹的才华被吃食所替代,便是连武艺也有所退步了!”沈毕之笑着打趣,回身关上门,还顺手拿出火折子点亮了门边的一盏油灯。
陆邦彦这房间黑的紧,但是灯却不少,只不过此时都是灭着的。
“你怎么来了?”关于沈毕之的到来,陆邦彦还是有些吃惊的。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之前两个人已经彻底的决裂了。
其实,陆邦彦并未喝醉,不走出这扇门的原因,是不想面对外面的那些个事情。
“我若是再不来,下一个死的又会是谁?姑姑?媛妹?陆伯?陆久?还是这院子里的任何一个下人?”沈毕之擎着火折子,把这屋子里的灯一盏盏点亮,声音像是火焰跳动着,听不出具体的情绪。
灯被点亮,室内虽不如室外亮堂,但到底也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每一个角落。
陆邦彦就随意坐在床边的矮榻上,右腿平伸,左腿蜷起,披头散发,白色中衣几乎变成了灰色,且还带着大片大片的酒水痕渍。他身边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酒坛子,滚的满地都是。
至于这房间里的摆设,也是能撕的撕,能砸的砸,一片狼藉。
沈毕之看了一圈,有些索然无味,伸手将椅子上的东西全都推到地上,顺势坐了下来,“也是,你瞧我,提这个干嘛?旁人的死活又与兄长何干?兄长心里头装着的,自始至终,也不过就是颜姑娘一人罢了!哪里还能有旁人的位置?何况,颜姑娘今儿个就要做三皇子妃了。兄长与三皇子自**好,对于颜姑娘,他定然也会妥帖照顾!至于什么死不死人的,反正也不会是兄长这样整日里呆在房间里的人受过,实在无须兄长挂心!”
如果说别人的劝解方法,是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那么沈毕之的方法便如同蜂涌而至的锋利小刀子,一把又一把,把把都扎在陆邦彦遍体鳞伤的心上。
陆邦彦手中还捧着一坛酒,闻言低头猛灌了一大口,这才抬头说道,“原来就是今日啊!”
“兄长可别小瞧了今儿个!今儿个可是七月初七乞巧节,传说中牛郎会织女的大喜日子,三皇子事情办的不怎么地道,这日子选的倒是不错的。不过,我觉得,对兄长而言,今儿个应该有更重要的意义吧!”沈毕之翘了二郎腿,后面的话说的很慢,却字字诛心,“毕竟,今儿个可是陆侯爷的头七,外面来了不少自发吊唁的百姓……”
陆邦彦的身子一震,突然如同个孩子般耍赖道,“父亲的尸身尚未运回,是生是死还未可知!”
害怕面对变故和真相,陆邦彦下意识地选择了回避。
“兄长也是有趣!”沈毕之低低地笑,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她从未真正的认识,“木已成舟,下水之后还能变回树不成?”
陆邦彦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只是继续喝着酒。
“啪啪啪”,沈毕之鼓掌,“兄长这日子过的,是不是太惬意了一些?扔下这么一个一品军侯府的家业不管,弃府里上上下下男女老幼不顾,就在这暗室之中日日醉生梦死……当真是让人羡慕的紧呢!”
“还是兄长觉得,我生的十分高大伟岸?”沈毕之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
“啊?”陆邦彦诧异地抬头,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里。
沈毕之倒是一脸的认真,“都说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兄长不管,难道我还能让媛妹接手不成?”
陆邦彦低下了头,其实,他心中也是愧疚不已的。
但是有些人,一旦做了什么决定,便是一辈子的事情,轻易很难撼动!
这样一副低着头装鹌鹑的模样,看的沈毕之恨不得替慕蟾宫打他一顿。
“往日,兄长也曾处处为媛妹着想,还曾提点我照顾好她。此番陆侯爷突然去世,宫里面那些个惯会见风使舵的,没少找她麻烦,那个时候,兄长在哪?有人恐吓她,说侯府失势,圣上会杀了她,她哭着跑回侯府,准备找自己的哥哥寻求安慰,而那个时候,兄长又在做什么?”沈毕之对陆邦彦最不满意的地方,便是这一点。
“媛儿现在怎么样?”陆邦彦关切地问道。他可以不管不顾任何人,继续醉生梦死,但却不能无视陆邦媛的安危――那是他最爱的妹妹――小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却一直努力逗自己欢喜。
“媛妹无事,一品军侯府也会无事,省的惹兄长分心!”沈毕之捞起椅子边上的一坛酒,拍开泥封,仰头喝了一口,“这样的酒,也能醉倒兄长?”起码是掺了一半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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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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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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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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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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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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