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浓可不是什么娇小姐,她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暗卫,是有不弱功夫的女修罗。那人没被制住,她尚且可以对付,又怎么会怕一个被穿了琵琶骨的阶下囚。
那女人猛然抬头,挣扎了几下,双手胡乱地抓着。
眼见着女人的手就要抓到翠浓的手臂,而她的指甲里是一片墨绿色,应当是藏了什么足以致命的毒药。
沈毕之猛地向后扯了一下银线,连带着将那女子也向后带了一下。女子被拽到了地上,以四脚朝天的姿势。
那女子疼的“嗷呜”一声,目眦欲裂,就要冲上来。她的眼神那么凶狠,就像是饿了多日的野狼,她的声音也是那么野性,与其说她是药人,倒不如说是更像一头狼崽子。
可沈毕之在山野之间长大,连真正的狼崽子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她?
沈毕之褪下手腕上的银丝,将那女人的双手双脚绑了,然后才示意翠浓去揭面纱,“想要看,现在就去看吧。她身上带着毒,你小心些!”
翠浓点了点头,还觉得不够稳妥,从怀中掏出一只小银盒子,挖出了一团乳白色的膏体抹在手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掀了那人的面纱,还不忘解释道,“这是玉肌膏,可以美白养肤,还能暂时避毒。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弄到手的呢!”女孩子天生爱美,又有攀比的心思,谈到这些个东西,连什么尊卑都忘了,光顾着炫耀。
沈毕之却是若有所思,这样的东西,或许媛妹用得上!
翠浓已经掀开了那人的面纱,当即就是一声惊呼,“怎么是你?”
沈毕之停止思考,望过去,其实她根本看不见,但却不能让旁人知道,只好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认识?”
黑暗中,翠浓好像是点了点头,声音里却透着股疑惑,“大人您手下的丫鬟,自己都不认识吗?”
“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去认识或者记住!”沈毕之将脸偏向一侧,用扮酷耍帅来化解尴尬。
翠浓竟然真的相信了这套说辞,自顾自地开始了解释,“这丫头叫烛儿,是府上的粗使丫鬟,属下住在府上时,一直都是她在照顾。”
“哦。既然认识,那便由你处置吧。”沈毕之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实在没有什么印象。而且,这个叫烛儿的是谁派来的,被派来做什么的,沈毕之一概不感兴趣。
翠浓也发现了沈毕之兴致缺缺,半蹲下身子去问烛儿话,“谁让你来的?”
身份被拆穿,烛儿不吵不闹,只是在翠浓靠过来时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有些抗拒。
翠浓又问,“你进沈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烛儿咬牙抵抗疼痛,拒不回答任何问题。
翠浓大失所望,摇了摇头,叹息道,“原本还想着给你留个体面,让你有个下葬的地方。既然你不合作,也就怨不得我了!”xǐυmь.℃òm
然后,翠浓转身向着沈毕之盈盈一拜,娇笑道,“既然是大人府中的下人,属下不敢逾越,一切但凭大人处置!”
沈毕之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沉思片刻,突然问道,“喜不喜欢看篝火?”
篝火?翠浓心头一跳,难道是……不不不,不可能的!
沈毕之又说,“明儿个咱们就要离开京都了,将这么大一个摊子交给姜斯和蔷薇,我实在放心不下。更何况……媛妹年幼……”
年幼?她都十六岁了!我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在青楼楚馆摸爬滚打一年多了!翠浓心里面很不是滋味,脸上的表情也算不上好看。
不过,沈毕之看不见她的表情,还自顾自地说道,“她是什么人,是来做什么的,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她,可以给那些上蹿下跳的蚂蚱们提个醒,我不在京都的时候,让他们轻点蹦哒!”
说完,沈毕之打了个响指,“来人啊!”
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到她面前,“大人有何吩咐?”声音如铁锈摩擦,实在难听。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无论身材还是样貌都普通至极,放在人堆里都找不着的那种普通。
“马夫,把府里的人都集合到前院,然后架堆柴。”沈毕之平静无波地吩咐了下去。
这男人是府上的马夫,沈毕之年前在城墙边上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他伤好后自愿跟着来了现在的沈府。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人知道他本来的名字,所有人都叫他马夫。
“诺!”马夫应下,起身欲走。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除了沈毕之,任何人的话都不会应答。
“对了,把她一并带过去!”沈毕之踢了一脚地上的烛儿,吩咐了一句,“别让她死了!”
“诺!”马夫应了,拎着衣领就将人拖走了。
沈毕之拍了拍翠浓的肩膀,“走吧,翠浓,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诺!”翠浓还震惊于沈毕之的手段,听到叫自己,连忙应了下来。
三月初九,夜凉如水。
酉时一刻,百十来名锦衣卫围了平乐坊西厂厂公沈毕之的宅院。
一时之间,好事者纷纷就近观看,生怕错过什么好戏。
因为发了榜,京都宵禁已除,倒为这些看热闹的人提供了便利。
然,一个时辰后依旧没有见到预料之中的抄家查办,百姓大多失去了耐性,回家睡觉。
戌时二刻,沈府管家姜斯出来交涉,锦衣卫掉头离去。
余下的百姓也都大失所望,败兴而归。
亥时三刻,沈府大宅突然火光冲天。
当是时,天色已晚,街上只偶有落单的行人穿梭,也是行色匆匆。
沈府宅院里燃着红彤彤的火焰,照亮了一方天地,凄厉的惨叫声从无到有再到重新归于沉寂,扑鼻的烤肉香气也渐渐变成焦糊直至消失。
街上的行人吓了一跳,屎尿齐流,倒是从快走变成了快跑。
这天夜里的这把火,直烧的天光大亮,却熄灭了许多人心中跃跃欲试的火焰苗头。
这天之后,沈府再也没有一个叫烛儿的粗使丫鬟,而在京都众人眼中的沈毕之也正式从女帝的救命恩人变成了西厂的厂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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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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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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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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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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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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