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咳嗽实在太过做作明显,生怕别人听不到。
所以,女帝是“睡”不下去了,想要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沈毕之也不好抚了女帝的意,连忙起身,关切的模样,“圣上醒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慢慢地坐起身来,“沈爱卿?”
“是臣!”沈毕之应了一声。
“沈爱卿来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女帝屐着鞋下床,绕过屏风之前顺手披了一件外衣。
“不想打扰圣上休息。”沈毕之低眉顺眼。
女帝走过来,闻言挑眉笑道,“是不想啊,还是不敢啊?”
沈毕之顺势跪下,“圣上的威仪震慑天下,臣不敢,也不想!”
女帝拍了拍她的肩膀,“沈爱卿总是哄朕开心!”
说着,倒是拿起桌上的竹片看了看,“沈爱卿这是在做什么呢?”
沈毕之不好起身,总是顺着她手的动作望过去,无奈苦笑,“如圣上所见,臣也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哦?”女帝饶有兴味,顺手理了理自己随意披散的长发,“沈爱卿真的不知道吗?”
沈毕之摇头,揣着明白装糊涂,“臣确实不知。”
“沈爱卿不知道,朕却是知道的!”女帝跪坐在桌案旁,把用红色划掉的竹片一片一片捡起来,动作很快,语速却很慢,“这些个人啊,整日里嘴上说的是一个赛一个的好听,说什么感谢朕的提携和重用,还说什么要忠于朕,要爱百姓。可是你看看,他们一个一个的,又何曾把朕和天下的百姓放在眼里?”
“人心易变,圣上切勿伤心。”沈毕之微微转身,面朝女帝跪着,毫无建设地规劝着,极为敷衍。
女帝自然也看的出来她的敷衍,却还是继续说着话,“伤心?朕为何要伤心?朕不伤心!朕统御天下,手底下还有沈爱卿这样的忠义之士,朕根本不用为了这些个乱臣贼子伤心!”
女帝说到这里,突然松了手,手中的竹片“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每一片竹片落地的声音都是那样沉重、那样响亮,好像响在沈毕之的心里一样。
这个“乱臣贼子”从她嘴里吐出来,沈毕之却不知道说的到底是那些个已经离开朝堂的人,还是在说自己这个正在搅弄风云的人。
这里每一片竹片上的人,都曾经是女帝一手提拔,她给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权力,放任他们不择手段去为自己办事,无形中放大了他们的野心……
可是现在,他们的野心已经超出了她原本的想象,让她厌倦甚至是厌烦,她不再需要他们了!
有的人,激流勇退,她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些年的栽培;有的人,逆流而上,她又觉得辜负了自己那么深的信任。
沈毕之看着那些落地的竹片,好像看到了以后的自己,毫无价值,弃如敝履。
“沈爱卿也坐吧!”女帝好像刚刚发现沈毕之还一直跪着,摆了摆手,“不必拘谨。朕,只是想找你说说话。”
“圣上说,臣听着。”沈毕之起身,跪坐到另外一边,微微低头,双手叠放在腿上。
女帝似乎很满意,继续说道,“从仙魔时代开始,我皇甫家上百代就一直守护着这片河山。朕的老祖宗们,每一个,他们每一个都是一代明君!朕,临危受命,不得不为。可,朕是个女子,所以不管朕怎么做,都有人觉得朕不配,都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万民之口,就只是因为朕是一个女子!”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激动,微微挺了挺身子,褚红色外衣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绣五爪飞龙的玄色里衣。
沈毕之没有说话,头又低了几分,沉默地倾听。
她心里很清楚,女帝说这些,其实根本就没有打算听到自己发表任何意见。
果然,女帝又继续说,“他们都忘了,当年,是朕平息了五王之乱。他们只记得,朕在城楼上亲手杀了自己的五位王兄,他们说朕残暴,说朕冷酷无情。可是,他们不记得,就是朕的这五位王兄,他们从封地一路起兵进京,沿途到底杀了多少人,京都被围两个月,又到底饿死了多少人?”
“臣以为,圣上是不需要旁人理解的。”沈毕之拢了拢衣袖,说的若无其事。
女帝一手揪着滑落在地的外衣一角,“撕拉”一声,竟然撕开了一条口子,“朕不在意,只是有些不甘心!”女帝叹了口气,“只是,朕不能后悔,也不能不甘心。朕是九五之尊,是这大凉的皇帝,朕这一辈子便再也不能说什么不愿意、不甘心了。”
“圣上想说什么?”沈毕之搞不懂,却也知道女帝把自己拉过来不应该只是为了这样推心置腹的交谈。
“朕想说什么?”女帝复述了一遍,温和一笑,“朕也不知道。可能是年纪大了,就想着能有人说说话,说点什么都行。”
说话!说话?
沈毕之可不相信,平白无故的,女帝会找自己这个认识不久的人说这样的心里话。琇書網
且不说,女帝和安王之间,那是好的跟普通人家姐弟一样的;就说应海,他和女帝年少相识,又有过命的交情,女帝有什么话不能和他说,非得找自己?
沈毕之有自知之明!
自己和女帝之间的关系,说的好听些,是交易,是各取所需;说的难听了,那就是利用,自己不过是女帝的一枚棋子罢了。
下棋的人,哪里还会真的去告诉棋子自己的心里话呢?不过是想要让那枚棋子以为自己是真的亲近罢了!
女帝拿过盒子,递给沈毕之,“沈爱卿,你该知道的,朕一向对你信赖有加!”
女帝的意思是,我把这朝堂上所有官员的生死都交给你,你也莫要让这个盒子空的太过厉害!
沈毕之心里明白,这一次,女帝只是敲打,没有太深的恶意。
沈毕之双手接过盒子,还能扯出一抹玩味的笑,“所以,下一个用上朱笔的,是不是就是臣了?”
“朕的意思,沈爱卿还不明白?”女帝一脸惊讶,口气里却是纵容。
“臣明白。”沈毕之痞痞的笑,“圣上觉得这里面还有谁有罪?臣回去问问岳丈大人,说不定就一并定下了!”
沈毕之的意思很清楚,若是女帝觉得哪个人不顺眼,自己可以回去找许尚书做一份假供,丰县银矿案牵连甚广,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区别!
女帝横她一眼,“油腔滑调,好好破你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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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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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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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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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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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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