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都本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染缸,只要沾上一点就别想是本来颜色,更何况是沈毕之这样不单泡进去还要搅上几个来回的人呢!
可是,这样的事情,和女帝去说,实在是毫无意义。
既然做了交易,总归是要兑现承诺的。
人,之所以生而为人,不正是因为知廉耻、守信诺?
“圣上新得了银矿,臣尚未恭喜。在此,特向圣上告罪!”沈毕之恭身行了一礼。
女帝颔首,“这的确是值得庆贺的事!”
金银这类的矿藏,与其它的矿藏又不一样。
金银这类的矿藏,既可以作为货币在市面上流通,又可以作为夫人小姐身上头上的装饰品,甚至许多富家公子也会选择一些金银的装饰品摆放家中。
故而,虽然朝廷在各地也有几处矿产,这金银矿依旧是十分紧俏的。
“不知这银矿,圣上指派了运使司的哪位大人?”沈毕之含笑问道。
大凉朝有一个特殊的机构,叫做运使司。
凡是收归于朝廷的,不许百姓私自开采的,大到金银铜铁这类矿石,小到盐田这类生活所需,都有运使司全权负责。
这运使司里的人,无官职品级在身,但因为为朝廷做事,拿着朝廷的俸禄,有着实权,也该叫上一声大人的。
“”女帝瞪了她一眼,不悦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的?”
“圣上觉得,昌州丰县离京都远吗?”沈毕之突然问道。
女帝遥遥一指墙上挂着的大凉疆域图,回答的很是中肯,“一千里地,不算远,却也不算近。”
“四月份,这张刘氏家中遭逢大变,现下已经是九月末了,她方才来到京中……”沈毕之顿了一下,问道,“圣上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女帝很是不以为然,“这张刘氏不过一介妇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实在是弱不禁风,还被人一路追杀。九死一生来到京都,已是不易。沈爱卿不该对她太过苛责!”
“那圣上觉得,昌州的官府衙役比之这张刘氏,又如何?”沈毕之再问。
女帝沉默了一下。
沈毕之又说,“朝廷择选府衙之人,虽然不说是要求人人都要文武双全,但也皆是选的会些拳脚功夫的,对吧?”
女帝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沈毕之低头看着脚下的白色长毛地毯,说出的话就开始透着一股子凉薄,“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大男人,一路上既无追杀,又有沿途驿站无数,区区千里,怎么会五个月还走不到京都?莫不是把马统统拉去卖了,然后卷钱跑了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跑到哪里去?
更何况,朝廷驿站里的马,每一匹都登记在册,少了一匹,立刻就要上报;每一匹都有印上专门的烙印,少了一匹,也能找的回来。
有烙印的马,正经途道上根本无法出现,而黑市上又惯会黑吃黑这种把戏。
到头来,一匹这样的马,卖不了几个钱,实在是得不偿失。
故而,根本不可能出现朝廷的衙役偷偷把驿站的马卖了然后带钱离开的事情。
可是,若不是府衙的衙役把马卖了,为何银矿的消息至今还未上报朝廷?
原告已经上京,五个月的时间,一千里的路程,发现银矿的消息却迟迟没有送到!
这样的事情,由不得人不往深处想。
为什么那张刘氏的夫君亲自上报却会因此获罪被斩?为什么张刘氏继续上访却会家破人亡?为什么左右邻里不过签署万民旗就会无辜受累?
县州府三方的官员为什么迟迟不肯上报,又为什么会对张刘氏一家步步紧逼?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共同一点:有人打算私自采矿!而那个人,正是那三位官员,或者说是朝中更重要的官员!
关于这一点,女帝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的。
于是,女帝似乎越发的沉默了下来。
沈毕之却还在添油加醋,“圣上觉得,这银矿里的银子,现在在京都哪位大人的府上?”
女帝冷哼了一声,没有理睬一脸好奇的沈毕之。
沈毕之却并不懂得收敛,还在继续说道,“左右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在谁府上都是一样的。窃国罪本就是大罪,就是不知道,再加上一条官员知法犯法,会判个什么样的刑罚?”
女帝干脆绕到御案后面,拿起一本奏折像模像样地看了起来。
地方上发现了银矿,却瞒而不报、私自开采,再加上一个谋财害命的罪过,那三位官员与江洋大盗又有何区别?
不,或许他们与江洋大盗还是有些区别的!女帝可不认识什么江洋大盗,他们杀了人、抢了钱,都是怪不到女帝的身上的;可那三位官员毕竟是朝廷委派的,一旦出了什么事,百姓最先埋怨的都是女帝这个高位者。
不管这件事有没有牵扯到京中的大臣,地方的官员都已经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了,而女帝的脸也已经被抹的很黑了。
“圣上看了奏折许久,可是这上面有什么好的建议?不知道圣上是否已经知晓该如何判了?”沈毕之把头凑过去,问道。
女帝拿起朱笔,开始批起了奏折,装作没听到,其实脸色已经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偏偏沈毕之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继续说道,“圣上,您今儿个这是擦了哪家的香粉?也是今年进贡的吗?这香粉可不怎么好,竟然是黑的!只不过这宫人的手艺着实不错,抹的很匀嘛!”ωωω.χΙυΜЬ.Cǒm
女帝依旧不打算理睬她,很快就批阅了一本奏折。
沈毕之觉得有些无趣,吸了吸鼻子,耸了耸肩,“或许,圣上看朝中哪位大人不顺眼?臣一道将他们诛连了,也省的惹圣上心烦!”
朕看哪位爱卿不顺眼?放眼满朝文武,最让朕心烦的,就是你沈毕之了!女帝有些气闷,重重地放下奏折,口气也不大好,说道,“若是有一日你死了,定然也是因为你这张嘴!”
“与圣上的五年之约未到,臣还需替圣上排忧解难,可万万不敢私自去死!”沈毕之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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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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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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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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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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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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