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靖之看到布森站出来,就知道不妙了,布森和阿法隆一样,是个有话直说的人,但是他却没有阿法隆的机变和武勋。这时乘着酒意站出来质问温沙公爵,已是拼着被解除城堡骑士身份了。虽然他爱惜荣誉如性命,但是对已故军团长的敬仰,让他对这些话如鲠在咽,不吐不快。
果然,温沙公爵的脸色数变,终于沉声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布森骑士!”
布森昂然道:“公爵大人,我和阿法隆阁下在被围攻时,您在哪里!”
温沙公爵又想高傲地说没必要回答你,又想措词掩饰一番,举棋不定地思忖着,并没说话。而这时路靖之站到他身后,说道:“父亲大人,您那时在战斗。”温沙公爵恍然道:“当然是在战场上,我的骑士,你在怀疑我的武勇吗?”
布森环视一圈,见所有的骑士都停下了饮宴,看着自己,自觉勇气倍增,道:“大人当时确实是在战场上,可是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您在所有的骑士都为您与敌人厮杀的时候,您却把后背对准了敌人?!”
此言一出,满厅哗然。大家还不知道这次战败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只以为战场上彼此争斗,胜败自然是兵家常事。可是听布森这么一讲,原来是公爵大人阵前脱逃导致全军溃败的,难道公爵大人是个懦夫?
温沙公爵心里紧张,言语都结巴起来,指着布森道:“你胡……胡说什……什么!我、我、我哪有逃……逃走?”
布森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请大人告诉我,为什么您的后背会对着敌人?”
温沙公爵被问得恼羞成怒,正要发飙,忽然身后的路靖之拦在了自己前面,以充满歉意地声音对布森道:“布森骑士,对于阿法隆阁下的死,我深感歉意。”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布森,用眼神道:不要顶回来,千万不要顶回来,听我说完。
“魔法使阁下……”布森想要说什么,却被路靖之用奇怪的眼神给制止了。他对高阶骑士路靖之还是心存敬意的,在所有的大亡灵中,只有路靖之经常得到长官阿法隆私下的称赞。他们同样带兵作战并取得胜利,不同的是自己的长官在胜利之后倒在了战场上,而路靖之却带的亡灵部队几乎无损地回到了城堡。至于那些作战的人类奴隶,死伤多少都不会被布森计算在内的。
“布森,我来向你解释为什么你看到了公爵大人的后背。”路靖之把手抚在了腰间单手剑的剑柄上,“那是因为我。公爵大人看到我有危险,所以他回过头来救我。”虽然这不是真的,但你一定要相信,有什么疑问,至少不要在这里问出来!路靖之在心中呐喊着。
布森一愣,是这样吗?“可……可是,阁下,那时我没有看到你呀。”他当时确实看到了公爵马前有骑士和步兵,但是那里并没有魔法使阁下。
“你当然看不到我,因为我的坐骑中箭摔倒了。”路靖之道,同时用眼睛盯着布森的脸,在心中继续向他大喊,不要再问了,不要揭穿,一旦让公爵下不了台,受到严重后果的是你和你身后的骑士们,我可要留着你们对付阿多斯。
布森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来,是公爵大人为了救您才在敌人面前回身的?”
路靖之点头道:“作为一名骑士,你应该知道这有多么不容易。”很好,布森,这样很好,沿着这个思路继续说吧。
“那就是说……公爵大人救了您,您又去突袭敌军大营,拯救了战局?”布森一边整理思维,一边在想象中还原着当时的情景,忽然忧心忡忡地道:“魔法使阁下,如果不是您突袭了敌军大营,只怕我们会全军覆没在那里了。”
路靖之道:“你说的没错。”真棒,干得好!就是要这样说服自己,你要给公爵一个台阶,他下得来台,你们自然就不会有危险了。
“大人,是我无礼了,请您原谅。”耿直的布森向公爵单膝跪倒,请求主上恕罪。
“原谅?!”公爵总算找回了身为领主的感觉,他为自己在属下面前胆怯而感到的羞耻,化为了怒气发泄出来:“现在你知道自己错了吗?现在你知道我是你的大人了吗?想得到我的原谅,没那么容易!”
路靖之刚要为布森辩白几句,忽然见到加索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站在公爵身前高声道:“大人说得再对也没有了,布森,这不是几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你要为大人争得更多的战功,以彰显你的武勋,彰显你的前任长官——阿法隆阁下!”这句话说出来,公爵也就再没理由处罚布森了,事后只要自己跟这个傻大个儿点破一下,立刻就能赢得他的好感。
虽然他一付歪着老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摔倒的样子很可笑,但是这番话说出来,气场强得盖过了全场,甚至包括领主大人。骑士和高阶骑士的荣誉顿时成了话题里最有份量的内容,甚至连领主的怒气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正当大家都被老加索的话语打动之际,路靖之刷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单手剑。公爵心中大喜,心中暗道:还是我这个儿子知道我的心意,快一剑砍下他的头来,给老爹我出了这口恶气!
不料路靖之却把剑递到布森的手中,道:“这柄剑是阿法隆阁下生前用的剑,刚才你也看到了公爵大人为它追授永久军团长的头衔,现在我把这柄剑交给你,由你来保管,以奖励你对阿法隆阁下和公爵大人的忠诚。”
布森感激涕零,无以复加。他本来是做好了准备要被驱逐出去,成为流浪的下马骑士了,却不料被魔使阁下慧眼识珠,得到了这么大的荣耀。他急忙双手接过剑,郑重地亲吻了一下,紧紧抱在怀里。
“大人,该为魔法使阁下授剑了。”老加索小声提醒道。他见自己如此布局想增加公爵大人的人望,还是被路靖之技高一筹,收买到了骑士们的忠心,不禁暗叹一声。
温沙公爵哪里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只是先被加索拦住了自己的怒气,又差点让路靖之气歪了鼻子。好在他到底是个大亡灵,在关键时刻终于冷静了下来,摇铃叫侍者拿来早就准备好的宝剑,道:“魔法使,我的孩子,过来,到父亲的面前来。”www.xiumb.com
路靖之闻言,对布森微微一笑,转身回到公爵面前,叫道:“父亲大人。”
公爵拿起侍者手中一柄银色的长剑,剑柄上镶着一枚红宝石,在火光中熠熠生辉。剑刃上一抹暗红的颜色,仿佛干涸的血迹,宣示着这柄剑不同寻常的来历。
“这是我珍藏的宝剑,名叫‘王者之血’。”公爵把剑拿起来,迎着火光一照,剑柄上的红宝石和剑刃上的红色同时一亮,红光散发出来,像是无尽的杀气要从剑上冲出来。路靖之只觉得胃里的冰丸一阵蠢蠢欲动,不自觉地用手捂住了胃部。
公爵兀自不觉,欣赏地看着手中的宝剑,道:“这柄剑是我在王都做骑士团长时从敌人身上得到的,在那次的战争中,我凭着战功得到了这座城堡。陛下知道我得到这柄剑后,提出用另一座城堡来换我的剑,我没答应他。于是就被陛下近臣中除名,回到这里做了个小领主。如果我当时答应了,阿多斯的那座城就是我的了。”
路靖之忍着胃里的不舒,勉强笑道:“父亲大人一定知道这剑的来历了?”
公爵盯着那剑刃,道:“本来我是不知道的,但是后来,城里来了个吟游诗人,说是从王都听说我得到了一柄剑,特意过来看看。我当然不会就这么给他看,但是他为了看这柄剑,给我作了好多诗歌,说是要传唱到帝国各地去。我一高兴,就拿出来给他看了。”
冰剑绍尔一直不言不语地看着这场闹剧,看到加索和路靖之把布森和公爵的矛盾化解了,心中还有点小遗憾。这时听到领主这么说,在心中冷哼一声,低声道:“只怕是那诗人拍了你很多马屁吧!”声音虽然极小,却被路靖之听了个正着。
“这剑是当年七王之乱时,伤过王子斐迪南的那柄传说之剑。”公爵丝毫没听到冰剑绍尔的诽词,继续说道:“如今,我要把这柄剑授予你,让你来继续这柄剑的威名。”
路靖之一呆,道:“父亲大人,我……”没等他想好推辞的话,公爵便下令道:“跪下,我的孩子!”
路靖之依言跪在公爵的面前,公爵却没有立刻把剑递给他,而是向全场的骑士、步兵、扈从们道:“在我军出发的时候,有一位骑士,带着扈从组成的斥候小队,夜行晓宿,避开血鸦的侦察网,直抵小丘,斩杀敌方高阶骑士戈麦斯,让我军能按时到达阵地。这位勇士是谁?”
全场齐声回答道:“是路靖之骑士!”
公爵满意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道:“在我军奋战的时候,两次击退敌军猛攻,又带领左翼反击的,是谁?”
全场大声回答道:“是路靖之阁下!”
公爵露出一丝笑容,继续大声道:“在我军失利的时候,有一位战士,带着他的部下,冒着被敌军切断退路的风险,勇往直前,奋力袭击敌营,让敌人不得不自救,让我们能安全回来的,是谁?”
全场热切地回答道:“是魔法使路靖之阁下!!”
公爵举起右手指着路靖之,再问道:“在我军撤退的时候,是谁仅仅带领着人类奴隶们,布下一道道防线,让我们能安全返回,还伤了对方高阶骑士巴隆尔特的,是谁?”
全场欢腾而起,大叫道:“路靖之阁下!是魔法使路靖之阁下!!”
公爵见气氛渐起,又问道:“魔法使阁下有着阿法隆阁下的兵法,又有着神奇的魔法之力,阿法隆军团的骑士们,你们要不要跟随他的剑,去取得自己的武勋?”
布森等阿法隆的旧部齐声答应,声音甚是激昂。
阿法隆军团的骑士们最服的就是有韬略的上司,阿法隆领导的百余年里,大战十余小战无数,阿法隆军团的损失始终低地其他军团。这时如果把新作军团长换成加索或是绍尔,只怕都难以让骑士们信服。但是换成了路靖之,就再妥当没有了。就算有些骑士认为路靖之未免有些小手段,难以称得上是大计谋,却也比绍尔的有勇无谋要好得多。至于加索,大家都只认为他是个巫医罢了,最多玩玩权谋手段,领兵打仗就算了吧。这时听到公爵问道,是不是愿意跟随路靖之,十个里倒有九个半是愿意的。还有半个不愿意跟随路靖之,却也更不愿意跟另外两位。于是本来就已经热血沸腾的骑士们,这时统统举起右手,高喊着魔法使路靖之的名字,欢呼雀跃,甚至额手相庆。
路靖之的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多人的期许和指望。在这一刻,他下定决心,但凡是与自己一道上战场的,只要一心一意跟着自己,就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活着带回来!
只听公爵对自己说道:“魔法使,我的孩子,你听到了吧,这么多骑士和士兵们,他们将追随你的脚步,到战场的每一个地方,并甘愿为你付出生命。”
路靖之这时还沉浸在现场气氛带来的巨大冲击里,听到公爵的话,心里又是一动,点头道:“父亲大人,我必不相负。”不负这些誓死追随自己的骑士,哪怕他们是亡灵,是一个一个没有生命的尸体,但是只要他们对自己有义,自己对他们必然会有情。
冰剑绍尔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无缘接收阿法隆军团了,这时听到公爵和路靖之的对答,心中仍是一阵阴冷的嫉妒。
宴会到这时已经临近尾声了,公爵举起酒杯,高声道:“今天,我宣布,魔法使路靖之,我的儿子,他是这次战役的英雄!”
一片欢呼和碰杯的声音,欢腾声充满了整个大厅。公爵嘱咐大家吃喝尽兴之后,率先离开,加索也悄悄跟了过去。
他们有什么阴谋吗?路靖之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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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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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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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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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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