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问,‘你爱娜里亚吗’?”他说。
他泰然自若,脸都没红。埃德的耳朵却瞬间烧了起来,拼命地低下头去,恨不能一头撞晕在地板上。
“连一个‘爱’字都说不出口,你要怎么才能追到她?”伊斯嗤之以鼻。
“可是……”埃德的声音很小,却意外地固执,“你爱她吗?”
既然问出了口,他就一定要得到一个回答。
“大概是……爱的吧。”伊斯侧了侧头,“不过,你不用太在意。”
埃德抬起头,苦恼得皱成一团的脸看起来活像是在便秘。
“怎么可能不在意!”他叫起来,又赶紧捂住嘴——无论如何,这可不能让娜里亚听到!
“因为我是条龙啊。”伊斯看着他笑。
“……想想萨克西斯和他的父母!”埃德说,“他们的故事你可比我更清楚。”
“是啊……”伊斯依然在笑,可笑意并没有传到眼底,“他的父母死无全尸——他也一样。”
埃德被噎住了,噎得脸忽青忽白忽红。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切地分辩,“我是说,那毕竟是有可能的……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会有更好的结果……”
“不会有的。”伊斯说,“这甚至与生命的长短和种族的差异无关……你没有听明白,埃德,我说了‘大概’,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爱,龙……至少是绝大多数,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只是……”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
“我只是,希望在她心目中,我永远是最重要的。可是,我也同样希望在你心目中,我也永远是最重要的。我希望所有我放在心上的人,都只把我放在心上……瞧,就算是我也明白这不是爱,埃德,这是贪婪——这才是龙的本性。”他直视着埃德,坦陈他内心的丑恶,“有时我会觉得,我待你们不过像是巨龙待自己的宝藏……只是喜欢收集的东西不太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如果彻底看清了他,他们会离开吧?……可这才是真实的他,而他们总有一天会发现。
“不……才不一样!”埃德跳起来,脸涨得通红,“……完全不一样!你……你会保护我们,你会关心我们,你会……你连自己的宝藏都可以给我们!……”
“那不是我的宝藏。”伊斯纠正他,莫名地保持着冷静,“那是我父亲的——你们才是我的。”
埃德再一次被噎得脸发白,甚至不确定他到底是该生气还是该感动。
“……总之,不一样的!”他恼羞成怒地挺.胸,“如果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啊!”
伊斯笑出声来。那是发自内心的笑,他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觉得紧张或不安……因为眼前这个人总是能成功地让他紧张不起来。
“你确定你很懂吗?”他取笑他。
“……多少比你好一点!”埃德嘴硬。
“即使如果我懂得了爱,会从你手里夺走娜里亚也无所谓吗?”他问,“成全他人可不是龙会有的美德。”
“……无所谓的。”埃德蔫蔫地垂头,“她本来也不在我手里啊。”
——这倒是真的。
伊斯摇头,突然很想再踢他一脚。
他踢了,然后扔下埃德,心情愉快地扬长而去,完全不记得自己原本是来干什么的。
他或许看不清爱的模样,却能感受到它带给他的温暖,愉悦……和痛苦。所以,也许总有一天……能看清的吧?
.
埃德独自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儿呆,不太久,因为伊斯很快又转了回来。
“差点忘了。”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掩饰他的尴尬,“这是给你的。”
他扔过来一个银光闪闪的圆球,入手沉甸甸的,一时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那个银光闪闪的精灵王给你的星图。”伊斯说起银叶王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点讽刺,“这东西的风格还真是跟他一模一样。”
埃德好奇把银球转来转去,那看似光滑的表面浅浅地刻着精美的图案——那是精灵关于诸神和群星的故事。
很美,但埃德还是有点哭笑不得——他要的可不是这种放在案头欣赏的装饰品!难道是芬维没有说清楚吗?……
仔细打量,圆球中间有一条几乎看不出的细缝,他试着扭了扭,清脆如铃音的机括声里,圆球的上层如花瓣般旋转着绽开,露出包裹其中的另一层。这一层镂空刻出了许许多多星形的小洞,其下隐隐透出点微光。
埃德心中一动,飞快地冲过去拉上了所有的窗帘,然后站到房间的正中,近乎虔诚地举起银球。xǐυmь.℃òm
星星点点的光芒投射在天花板和墙壁上,如真正的星辰般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美得不可思议。如果周围再暗一些,大概会让人恍惚像是置身于星海。
“好棒!”埃德由衷地赞叹,久未发作的精灵中毒症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伊斯不屑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芬维呢?”埃德想起那总是被他差来差去的影舞者,不禁有些愧疚。
“走了。”伊斯说,“精灵的旅馆里好像出了点事。”
“……星夜?”埃德一惊,“维奥莉塔在那里!”
泰丝和诺威离开之后他去找过维奥莉塔,将所有的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作为诺威唯一的亲人,她有权知道。
那时精灵安静地听着,脸上的神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他来看过我……”她喃喃地开口,“那只猫鼬……它从我窗口跳过去还想假装自己是只松鼠……”
她接受了这个。然而关于安克兰,她却没有多说一句话,仿佛那是个她根本不屑一顾的、荒谬的谎言。
她也没有打算去找诺威。
“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她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又冷又硬,但埃德看得出她的恼怒——既然诺威无论遇到什么麻烦都不会向她求助,她又为什么非得急着贴上去呢?
如今她正在接受训练,成为暗语者——负责传递信息的精灵。埃德怀疑有些消息其实并不用他来告诉她……她很可能已经知道。
诺威大概并不希望如此。他大概希望他的妹妹能够永远无忧无虑地在森林里,在星光下唱着歌。但埃德倒是觉得,或许是因为有了目标,维奥莉塔看起来比从前要沉稳了许多。
这是件好事——但绝对得是在她安全无虞的前提之下。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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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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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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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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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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