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汝昌在舱内医护室处理被流弹划破的伤口,刘步蟾,李经方,汉纳根和他的海军顾问兼秘书戴乐尓,还有一群从旅顺提督衙门撤出来的水师中级官员。
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刚才西港的枪声。
李经方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尽头的馒头山,黄金山,老铁山——
这辽南岬角的起伏群峰上,盖满了皑皑的白雪,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冷光,美的让人心悸。
李经方的嘴里面,不由的吟出那首今日让他惊为天人的,《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几天这首词在旅顺港的文人圈子里,传得是沸沸扬扬。
假如说之前何长缨的那本用乡音俚语写的《呐喊》,还有那些不伦不类的歌曲儿,让众人耳目一新,却都又有些不以为然的话。
这首《沁园春·雪》,则是彻底吓坏了众人。
人人都是一个大写的‘服’字!
如此大气磅礴,气吞万里如虎的诗词,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后望华夏几千年的诗歌史,也挑不出几首能与之比肩。
可以说何长缨这小子,只凭着这一首词,就注定是像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岳穆武《满江红·怒发冲冠》,张若虚《春江花月夜》这些诗词那样。
是未来全天下学文者绕不的一个梗。
这小子才二十出头,年轻轻就实现了天下文人孜孜不倦终其一生追求着的,而且往往一无所得的‘立言’。
这是何等的让人惊慕,嫉妒!
而且,隐藏在众人的心里面,还有着更深的一层的东西。
却没有人敢露出半点的神情和只言片语。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这些都是华夏历史上数的着的千古大帝。
你何长缨牛比哄哄的居然说都不看在眼里。
你以为自己是谁?
你小子想干什么!
还有那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是在隐喻‘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么?
你小子不会是得了失心疯了!
然而,在大清的官场酱缸文化里面呆久了的文武官员们,历来讲究和光同尘,立即就麻不溜的推翻了自己这种‘要命’的猜测。
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大家你好我也好的说法。
——这事儿当然想来就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十九不过是何长缨这小子年轻气盛,为迎合诗词中的意境,类似于‘为赋新词强说愁’。
从而,无知无意的犯了一些可大可小的忌讳而已。
不外是大家哈哈一笑,自认罚酒三杯。
甲板上的众人听着李经方激情洋溢的吟诵,都是心照不宣的望着山水之色,很‘懂事儿’的不去对视同仁的眼睛。
这种事儿,大伙儿就是要难得糊涂,才是长命百岁,升官发财,富富贵贵的正途。
雍正爷时刑部侍郎徐乾学之子,顾炎武的甥孙,翰林院学士徐骏,把“陛下”的“陛”字错写成“狴”字,结果就被革职查办。
再一检查他的诗词,里面居然有‘明月有情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莫道萤光小,犹怀照夜心。清风不识字,何事乱翻书。’
结果被捉去砍了脑袋。
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查嗣庭,出任江西乡试主考官,出了《诗经?商颂?玄鸟》里的‘维民所止’,结果被雍正帝诬为要砍他的‘雍正’的头,抄家问斩,族人流放宁古塔。
只是想一想,众人都觉得今晚真冷啊,冷到骨子里都发寒。
是时,甲板上冷冷清风,头顶皎皎明月。
应合着李经方滂湃激情的吟诵,众人一时如在梦境之中。
即使多年以后,他们也很难忘记这个清明之夜。
含饴弄孙时,总是带着一丝骄傲和怅然,告诉自己的儿孙辈,听到这首《沁园春·雪》时,当时自己灵魂的战栗和那难以言说的感触。
骄傲的是,他们是是第一批听到这首词的人,并且和这个传奇般的天之骄子,华夏数千年来了不起的伟人,在辽南有过一段‘接触’。
怅然的是,定远舰不该跑啊!
让他们和这种百年难得的机遇,失之交臂。
这个该死遭瘟的老丁!
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扫平六合,一统八荒。
试问天下英雄,谁执九鼎牛耳!
西洋历11月14号。
农历十月初十。
金州城东。
清晨六点,日军工兵东京第一工兵大队,开始清除肖家沟到金州城外,金州大道上埋藏的雪地旱雷。
他们的任务并不繁重,只是被参谋们要求,暂时清理出这条宽度大约四米的驿道。
至于其余周边地带,等待雪化掉一些之后,那些旱雷自然就会显露出来。
清晨七点三十分,站在老龙头炮台废墟的沈兆翱,在望远镜里终于看到日军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炮艇鱼雷艇扫雷分队,升压锅炉。
顿时,巨大的烟柱子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哈哈,这日军真是没钱了,也开始烧劣质煤了。”
站在沈兆翱身边的毛超,乐得咧嘴大笑。
“就是,就是,毛哥,东洋这帮穷鬼真是穷疯了,见人就咬。”
何长缨的狗头军师赵柳宏,根本就受不了何长缨那种高强度奔波的辛苦,况且他两百来近的身子,就算能坚持,一夜也不知道会压毁多少条的良马。琇書網
所以何长缨就暂时直接把他撵到毛超这里先混着,等以后旅顺战事捋顺了,再仔细盘问他肥西那些狗屁倒灶的实情。
“这是刚升火,你等会儿再看看。”
沈兆翱给毛超赵柳宏废话一句,就不再理会他们,脑子里陷入了快速的思索之中。
为了让日军联合舰队轰击金州,在金州,大连湾,就必须给日军舰队一种假象——金州城依然牢牢的掌控在抗倭军的手中。
这一点很容易做到,只要在日军舰队轰击之前,不要去焚毁军营,民房,煤场,不去引爆军火库。
不让日军舰队的指挥官意识到,抗倭军要主动的放弃金州,大连湾,就行了。
可是金州大山岩那边,就是一个摆在沈兆翱面前的难题了。
假如大山岩和他的参谋们,没有意识到联合舰队今日有可能会炮轰金州,那么他们的大量部队就会老老实实的乖乖入彀,等待着日军舰群铺天盖地般的高爆弹的宠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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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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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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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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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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