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佩纶迟疑了一下,不过想想都是自己家里人,说出来也无妨:“另一个就是左宝贵。”
“怎么说?”
李鸿章诧异的望着张佩纶,表示对他的另类见解很感兴趣。
“倭夷对平壤是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发起进攻;东,南两面的地利远远不如北面,而因为毅军盛军能紧密团结,打得就非常的好,不禁守住了阵地,而且还杀伤了大量的倭夷兵;”
张佩纶幽幽的说道:“可是江自康和左宝贵呢?尤其是江自康部,左宝贵那里伤亡惨重,他们仁字军居然几乎毫发无伤的撤回七星门,而且在之后的战斗中,不去主动增援玄武门!”
“因为江自康丢失了江东桥店高地,就使得奉军堡垒直接面临着倭夷的近距离炮火的轰击,不得不放弃重堡;接着江自康又丢失了箕子陵,让倭夷能在西,南,两个方向从容布兵,四面合围攻击牡丹台;所以,牡丹台,玄武门丢失的首要责任人就是仁字军!”
李经方,张士珩,李菊耦,李经溥,四人都是低头沉思,李鸿章则是点头认可自己这个女婿的观点。
“至于马玉昆和卫汝贵,尤其是卫汝贵这员咱北洋的老将,虎将,则应该大力的嘉奖;而且现在鸭绿江防线,实力最强的就是盛军,等到宗庆的毅军主力到达九连城以后,在之后的攻防战中,也都要靠卫汝贵的盛军出死力。”
张佩纶对岳父提议道:“既然中堂已经决定撤换叶志超,为何不让卫汝贵总统鸭绿江防线的北洋诸军?把宗庆调出旅顺,咱们旅顺的防务,就显得空虚了。”
“这几天因为太后召见去京师,很多事没跟你们商议;自从丰升阿,左宝贵战死,再加上何长缨截留了近一半的奉军,朝廷苦心建立起来的这两支队伍算是消散了;”
李鸿章的老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神情:“这些天朝廷一直抓着卫汝贵的盛军扰民弹劾,你们难道还不懂?”
“父亲,难道朝廷想罢要免卫汝贵?”
李经方吃惊的说道:“现在罢免了他,盛军这支虎军,还能好好打仗么!”
“叶志超,卫汝贵先行革职,以肃军纪,械送京师,下刑部鞠实;这是朝廷最后的决断,只等着宗庆到达九连城,就立即动手”
李鸿章脸上涌出一股羞怒:“皇上断了两把刀子,总得让咱们北洋也断两员大将不是;江自康,马玉昆,当然不够这个级别,这么好的一个打击咱北洋的机会,不拿他卫汝贵开刀,还去找谁?”
满屋寂然,直冷到人的骨子里面去。
朝廷北洋,之间的猜忌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怎能不让人心寒?
“水师那边,丁汝昌革去尚书衔,摘去顶戴,暂留本任;‘广甲’管带澄海营守备吴敬荣,咎有应得,惟人尚明白可造,暂革职留营,以观后效;济远管带副将方伯谦临敌逃走,致将船伍牵乱,实属临阵退缩,著即行正法。”
李鸿章的话,慢悠悠的说出来,一屋子人的脸色都在发白。
这个方伯谦,将是大清这十几年来,第一个要被斩首的副将。
也是北洋水师成军以来,第一个被斩首的高级将领。
“我今儿回来前,已经给旅顺去了电报,明天清晨,方伯谦将会被斩首。”
李鸿章的眼底露出一丝凄然,虽然在他的心里也十分愤恨方伯谦的逃跑,可这些孩子们,这二十六年的时间里,都是他看着一天天长大的。
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的难过?
一丝的兔死狐悲?
“何安之在电报里说倭夷已经开始大举北上,他们今天就连夜开始撤离安州。”
李经方看到父亲眼内的凄色,就连忙转移了话题:“在电报里他也不建议守义州,唉——”
李经方叹了一口气,在经过了平壤战役,大东沟海战,众人对这小子眼光的犀利,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昨儿李经方忐忑的朝安州发了一封电报,问计义州,其实在心里面是多么想让何长缨回电说‘义州可守’。
那么就意味着这个目光敏锐的近乎妖孽的家伙,有信心清日之间的战火会被限制在朝鲜境内,而不会波及到辽东。
可是何长缨的回电却简单干脆的让李经方心凉。
——“不能守!”
只这三个字,就让李经方从昨天到今夜黑,都吃不下去东西。
“伯行,你也不需要这么悲观,其实你没看懂何长缨这三个字的真实含义。”
狗头军师穷措大张佩纶,又蹦出来刷存在感了。
“我怎么没看懂?”
被自己一向看不起的‘马尾逃将’拐弯抹角的说‘笨’,李经方的口气当然不很友好。
自己的大妹李菊耦,不但苗条清秀貌美,而且聪慧可人,居然嫁给了这个大二十岁的,死了老婆,只会吹牛比的老东西当续弦,真是亏死了。
说句难听的,自己的两个妹妹就算是都便宜了何长缨这个家伙,也比跟着这个老东西要强上一百倍!
张佩纶当然不知道自己大舅子心里的龌龊念头,得意的说道:“是‘不能守’而不是‘守不住’,是因为何长缨懂得西洋的公理;现在咱们的队伍都主动退回大清,倭夷兵要是还赖在朝鲜不走,就是他们不讲国际公理,自然会被洋人们谴责问难!”
“说得好!”
李鸿章点头赞道:“咱们大清是素来讲道理的礼仪之邦,只要咱们撤回朝鲜,倭夷先前那些狡猾的诡辩就是不攻自破!”
“幼樵,你给叶志超发报,让队伍从明日开始撤回国内,不过江南岸要留下足够的渡船等候援朝军;等大军过江完毕,立即啄沉所有渡船。”
李鸿章现在最喜欢听的就是‘调停’,一听女婿说的‘深合我心’,就不禁高兴的笑了起来。
“那朝廷那边怎么说?”
听到父亲直接下达‘有违圣意’的命令,李经方不禁有些担心。
这些天父亲,还有整个北洋,被朝野上下一片喊杀咒骂,这时候再去激怒皇上,实属不智!
“怎么说?朝廷直接拿下咱们北洋的两员大将,我都忍着不说,皇上要是不满意,不撤兵也行;”
李鸿章怒声说道:“还是那句话,我回肥西养老去,谁能谁来!这两天皇上不是要重新组阁么?翁同龢,李鸿藻,听说都已经内定好了;既然老翁能耐,好,我这个位子就让给他来座,看看他敢不敢座,有没有这个本事坐稳当!”
说道翁同龢,李鸿章就气的红了眼睛。xiumb.com
不是他在户部谗言,自己的北洋哪会缺西洋的开花弹,那么这次海战,水师怎么可能会输的这么惨?
真是可恨之极!
朝鲜,顺安驿东北十里,见龙水库,鹰嘴山。
方大海和一群援朝军,毅军士兵们坐在水岸,心里面全是悔恨的怒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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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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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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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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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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