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的过程一开始很慢,然后逐渐变快起来,随着获得自由的白骨越来越多,解放者的力量就越来越大,速度也跟着加快,越来越快。
在另一条岔路的,孤零零的树下,爱斯特拉冈想出一个主意,却不敢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可还是忍不住将其提了出来:“忏悔我们的出世?”
“哈哈哈哈哈哈……”弗拉季米尔纵声大笑,突然止住笑,用一只手按住肚子,脸都变了样儿。稳了一下才说道:“连笑都不敢笑了。”
爱斯特拉冈表现出不多的同情,或者说把同情都堆砌了出来:“真是极大的痛苦。”
弗拉季米尔一本正经的解说:“只能微笑。”他突然咧开嘴嘻笑起来,不断地嘻笑,又突然停止。“不是一码子事。毫无办法。”略停了片刻,继续发声,“戈戈。”
爱斯特拉冈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同情被笑声驱散。w?他没好气地问:“怎么啦?”
弗拉季米尔没有接茬,他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读过《圣经》没有?”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爱斯特拉冈全无准备:“《圣经》……”他想了想。“我想必看过一两眼。”
弗拉季米尔继续提问:“你还记得《福音书》吗?”
爱斯特拉冈努力回忆,但记忆里似乎没有给他多少东西。他捡起这点儿,在随意添加一些:“我只记得圣地的地图。都是彩色图。非常好看。死海是青灰色的。我一看到那图,心里就直痒痒。这是咱俩该去的地方,我老这么说,这是咱们该去度蜜月的地方。咱们可以游泳。咱们可以得到幸福。”
弗拉季米尔不无嘲弄意味地说:“你真该当诗人的。”
“我当过诗人。”爱斯特拉冈指了指身上的破衣服,“这还不明显?”
沉默。
所有的枯骨都获得了自由,山洞里在欢庆,头颅们咧嘴大笑,但一张嘴。下颚骨就脱离了出去,另外去结组欢庆,一样的自由一样的欢乐。
弗拉季米尔仿佛被远处的欢庆声给惊动了,可是,静静地听,什么声音都没有。回了回神,说道:“刚才我说到哪儿啦……你的脚怎样了?”
爱斯特拉冈没有低头去看脚,用手揉搓着,回答道:“看得出有点儿肿。”
弗拉季米尔想起了之前的话题。`接着刚才断开的节奏问:“对了,那两个贼。你还记得那故事吗?”
爱斯特拉冈摇头:“不记得了。”这一次他都懒得去回忆,反正回忆似乎也是没有用的。
对于这个回答,弗拉季米尔并没有表示失望。甚至是带着一丝喜悦地提议:“要我讲给你听吗?”
毫无兴致的爱斯特拉冈直接拒绝:“不要。”
“可以消磨时间。”弗拉季米尔来了兴趣,略停了一下,见没有反对。就开始讲述。“故事讲的是两个贼,跟我们的救世主同时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有一个贼──”
爱斯特拉冈没听清楚。询问道:“我们的什么?”
“我们的救世主。两个贼。有一个贼据说得救了,另外一个……”弗拉季米尔搜索枯肠。寻找与“得救”相反的词汇。“……万劫不复。”
爱斯特拉冈打岔:“得救,从什么地方救出来?”
弗拉季米尔想了一下,回答道:“地狱。”
爱斯特拉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发出通告:“我走啦。”他当然不是真的要走,他压根就没动,也没打算动。
“然而……”弗拉季米尔略停,又继续说,“……怎么──我希望我的话并不叫你腻烦──怎么在四个写福音的使徒里面只有一个谈到有个贼得救呢?四个使徒都在场──或者说在附近,可是只有一个使徒谈到有个贼得了救(略停)喂,戈戈,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声,哪怕是偶尔一次?”
爱斯特拉冈感觉到对方可能生气了,连忙换上热情的强调:“我觉得你讲的故事真是有趣极了。”热情来得很突然,也有些过了,但毕竟是热情,是友好的表示。
弗拉季米尔感受到了好意,继续讲述:“四个里面只有一个。其他三个里面,有两个压根儿没提起什么贼,第三个却说那两个贼都骂了他。”
对此真的没兴趣的爱斯特拉冈问:“谁?”
弗拉季米尔有些恼火了:“什么?”
爱斯特拉冈真诚的问:“你讲的都是些什么?”似乎,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能引导向不友好的方向,想了一下,转换到一个具体的问题上:“骂了谁?”
弗拉季米尔冰冷地回答:“救世主。”
这个答案在爱斯特拉冈的意料之外,他真的觉得不解:“为什么?”
弗拉季米尔头疼,强忍着,回答道:“因为他不肯救他们。”
似乎,爱斯特拉冈觉得自己头脑中有了些朦胧的画面,但是,太过朦胧了,有必要让其清晰一点。处于这个目的,他继续询问:“救他们出地狱?”
弗拉季米尔压抑不住愤怒了,骂道:“傻瓜!救他们的命。”
爱斯特拉冈觉得自己刚刚架构起来的一点儿骨架被骂声给轰塌了,可是,他有了那么一点儿把这个故事搞清楚的兴趣,跟刚才正相反,也就不在乎对方的态度,心平气和地说:“我还以为你刚才说的是救他们出地狱哩。”www.xiumb.com
被胡搅蛮缠的流浪汉搞得怒火中烧的弗拉季米尔咆哮起来:“救他们的命,救他们的命。”
爱斯特拉冈不计较态度,他追问道:“嗯。后来呢?”
弗拉季米尔无力地给予解答:“后来,这两个贼准是永堕地狱、万劫不复啦。”
爱斯特拉冈觉得这很符合自己的建构,愉悦起来:“那还用说?”
平和了一些的弗拉季米尔说:“可是另外的一个使徒说有一个得了救。”
爱斯特拉冈指出:“嗯?他们的意见并不一致,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对流浪汉的无知与自以为是,弗拉季米尔已经没办法生气了,于是,他就只能平和地讲述:“可是四个使徒全在场。可是只有一个谈到有个贼得了救。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而不相信其他三个?”
爱斯特拉冈很是轻蔑:“谁相信他的话?”
弗拉季米尔教诲道:“每一个人。他们就知道这一本《圣经》。”
爱斯特拉冈表示不屑:“人们都是没知识的混蛋,象猴儿一样见什么学什么。”他感觉到远方似乎正在发生什么,但是他看不到,这也许是因为他坐着的缘故,坐着视点太低,看不到远方。他痛苦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小路的极左边,停住脚步,把一只手遮在眼睛上朝远处眺望,他什么也没有发现。随后,转身走向小路的极右边,朝远处眺望。
弗拉季米尔瞅着他的一举一动,随后过去捡起靴子,朝靴内窥视。立刻,臭气扑面,他急急地把靴子扔在地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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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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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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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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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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