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声是在沈团团的殷殷期盼下才到来的,沈团团只想着快点儿去宁家,能吃上一顿饱饭!
就是这么简单。
喜娘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沈团团的妆容,待得无误后,才让王婶去拿饭。“上轿饭准备好了吗?赶紧麻溜地拿进来。”
因为梅氏早逝,喂上轿饭的活儿就交给了沈忠,沈忠捧着碗,夹了俩次饭,手抖得拿不稳筷子,边上的妇人瞧见了,偷偷地抹眼泪。沈忠泄气地放下筷子,用力地打着自己的手,“爹没用,就是连喂饭都喂不好。”
沈团团原本只是一心盯着饭,对于嫁人,也不过是从她家到隔壁家,并没有觉得多大的伤感,看着沈忠这般,沈团团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爹只是舍不得女儿,爹要是舍不得咱就不嫁了吧,反正我也不想嫁人了。”
沈忠一听沈团团不嫁了,心里虽然想应。“爹还不糊涂,怎么能不嫁人呢。只有你嫁得好好的,以后我才有脸去见你娘。”沈忠说着抹了一把泪,又重新地拾起了筷子,这一回,手也不抖了,小口地喂着沈团团吃饭。
门外宁家的喜娘已经催了二次了,沈团团依旧让沈忠喂着饭。
王婶拉了拉沈忠的袖子,“差不多了。”
沈忠丝毫不理会,“我也就这么一回给团团喂饭了——”说着,愣是喂下了一小碗。还是后来,喜娘从沈忠的手里夺回了碗筷的。m.χIùmЬ.CǒM
“要错过吉时了!”喜娘心里在念叨着,虽然这家人红封厚,但是照着一家子不靠谱儿的模样,可千万别砸了她的金字招牌啊!
“要上轿了——兄弟呢,兄弟来背新娘子上轿子了!”
沈长致站在沈团团的身前,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沈团团的梳起来的发髻上佩戴的凤冠。“哥哥被你出门子了——”
沈长致一句话,惹得沈团团的泪水绝了堤。“我能不能不嫁了?”
“傻瓜,说什么傻话呢!”沈长致在沈团团的身前矮下身子,等着沈团团趴在她的背上来。
喜娘看着她刚刚修补上的胭脂又被泪水给糊了,只觉得头疼。“胭脂都糊了,都糊了,要重新上妆容了!”
“请新娘子上轿子咯——”门外,宁家的喜娘已经三次催妆了。
“哎哟,新娘子,你可别哭了,哭花了妆,来不及了!要错过吉时了!我的金字招牌可别砸在了你的手中啊!”喜娘又着急地寻来胭脂盒子,要给沈团团上妆。
沈团团的泪水止不住,“别上妆了,就这样子吧,干干净净的也挺好。我这泪水是止不住了。”
喜娘咬牙,思量着沈团团这话的可行性,若是让沈团团顶着一张哭花了的脸,那等着掀开了盖头的时候,那不是得吓着男方的亲眷了?“那不抹胭脂的话,口脂还是要抹的!”
喜娘伺候着沈团团洁了面,给沈团团抹上了口脂。“这回可不能再哭了!这要是啥都不抹一点儿,可是不够喜庆的。我这招牌算是砸在了你的手里了。”
沈团团重新收拾了一番,盖上了红盖头,趴在了沈长致的背上。沈长致背着沈团团,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团团,以后跟宁南星好好地过日子。若是受了委屈了,就回娘家,哥哥养你。”
“好——”
“若是宁家住不惯,咱就回家来住,哥哥跟宁南星去说。”
“好——”
“若是宁家人欺负你了,你回家,哥哥给你做主!”
“好——”
“若是想家了,就回来,多回来看看。你的屋子都给你留着……”
“好——”
沈长致的声音哽咽了,一低头,泪水就糊了眼睛,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想看清前面的路,却一直隔着水雾。
再远的路都有尽头,沈长致的话还没有说完,轿子就在了眼前了。在喜娘的帮助下,沈长致还是将沈团团安安稳稳地送进了轿子里。“被怕,哥哥就在外面,送你去宁家。别怕。”
“有事儿,就唤我一声,哥哥都在,哥哥听得到。”
沈团团哭着应了。
“起轿咯——”
宁南星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只觉得背后火辣辣的,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会儿只有沈长致才能这么愤恨的盯着他瞧!
在村子里绕了一圈后,才朝着城中而去。
等到了城东,宁南星踢了轿门,亲自扶了穿着大红嫁衣的沈团团出来。
宁家的喜娘捧着“牵红”,正说着让宁南星执一头,沈团团执着另一头。但是宁南星不顾喜娘的阻拦,踢了轿门后,就弯腰将沈团团给扶了出来,顺带地还准备跨火盆了。
沈家的喜娘看着宁家的喜娘无措的慌乱的模样,心里也是大松了一口气,看来砸了招牌的也不止她一个,这般就好,这般就好!
围观的亲朋看着宁南星亟不可待地牵着新娘子的手,一时间起哄声起,倒是热闹非凡。
只有沈长致恼得咬牙切齿!怎么就这么等不了这一会儿了!心里暗暗地给宁南星记了一笔。
宁南星对于周围地起哄的声音充耳未闻,牵着沈团团的手,仔细地叮嘱着沈团团看着脚下,“小心脚下,慢慢走,前面就是一火盆,一会儿大大地跨过去就好。别怕,我扶着你。”
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火盆,沈团团自然是不怕的。只是有了宁南星在身边,总比自己抓瞎好。沈团团听着宁南星的话,跨过了火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宁南星牵着沈团团的手,一直将人送入了洞房,掀了红盖头,这才离去招呼宾客。
等着宁南星赶走了闹洞房的,回到屋子里看到沈团团已经换下了大红的嫁衣,穿着一件红色的家常服,一头湿发披在身后。
“怎么不擦干头发?”
沈团团原本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一点儿紧张,心都提起来了。待得听到宁南星只是随口地那么一问,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我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宁南星慢慢走近,随手拿起架子上的挂着的巾子,绕到沈团团的身后帮着沈团团擦着湿头发,“往后可别这样了,我让肖婶给你下了一碗面,一会儿就能吃了。”
天气冷了,也就是吃个面条喝个汤暖暖身子。
果然,没等宁南星擦干头发,肖婶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肖婶也是好久没有见到团团,看到沈团团,难得地给了一个笑脸,只是因为肖婶长久不笑,这笑容要笑不笑的,看着可别扭。肖婶许是也知道自己的笑容别扭,只是一晃眼,就收了回去。
“少爷,少夫人,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吧,桌子上的菜都冷了,老奴就先收下去了。”肖婶将托盘里的俩盅银耳莲子羹放在桌上,还放了一壶酒。手脚麻利地将桌子上原先放着的菜都收进了托盘里。
“天儿冷了,老奴将酒都温过了。”
许久不见,肖婶话都多了不少。沈团团笑着道谢,“肖婶,怎么才没多久不见,怎么就生疏了呢,还是叫我团团吧,要不然听着也别扭。”
肖婶看了一眼宁南星,径自摇摇头,“礼不可废!少爷,少夫人,趁热吃点儿东西吧。”
宁南星哀叹了一口气,这话让他怎么对沈团团说呢。沈家人还以为他们宁家能世世代代地在江夏城中住下去的,这才刚一成亲,就说要回京,是不是有骗闺女的嫌疑?
这事情还要追溯到几日前,他没有等到药钱,只等到了一封信,是他的舅舅寄来的信。据说京城中他家的产业,被安宁伯府的人给霸占了去。如今,京城中局势已定,三皇子登基,宁家的困局已解。
宁家的家业都在京城,这么多年,早就应该旁落人家了。
他舅舅早些年没有说,是生怕宁家祖孙俩要财不要命,为了田产又将自己送回了京城里。所以这些年,他舅舅一直没有说起,如今等着京中形势已定,这才来信说起了这事儿。
只是这些事儿却不好开口,宁南星擦着头发,思想早就有些飘远了,人就显得有些茫然。
“嘶——南星哥,你扯疼我了。”沈团团头皮一疼,忍不住哀嚎出声,宁南星这才回了神。
“哪儿扯疼了,我瞧瞧?”
“这儿吗?我轻轻地揉揉。”
宁南星给沈团团轻轻地揉着头,摸着头发也已经干了大半,这才发现肖婶不知道何时已经退了出去了。“来,先吃点儿东西。”
宁南星牵着沈团团在桌旁落座,端起一盅银耳羹放在沈团团的跟前,“先点儿羹垫垫肚子。”
沈团团的视线却是落在了桌子上的烤鸭上,桌子上的这些菜,可都是她爱吃的。
“乖,先吃点儿热乎的垫一垫肚子,再吃旁的也不急。要不然乍一吃油腻的,你一会儿又受不住。”
沈团团实在是抵不住宁南星的念叨,撇撇嘴,还是舀着银耳羹喝着,不过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大鱼大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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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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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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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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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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