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恨!
怎么恨都恨不完,怎么诅咒都不够,就算把他杀死一万回,把他的骨骸反复踩进地狱一亿回都不够。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血液在咆哮,心脏在怒吼,细胞在尖叫,无穷无尽的憎恨漩涡席卷罗兰全身上下,“杀死李林”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想念,甚至是全部的人生意义。
数万人的生命,数万的可能性,数万的幸福与更加深沉的哀痛。
一瞬间消失了。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意义,就连被载入史册都显得过于凄惨和荒诞。
仅仅只是根据规则进行消灭——如同发现了公式里的错误数字,轻描淡写的被消除了。
就连最起码的、死亡的形式和尊严都被剥夺了。唤不起感情与感伤,曾经存在的人就这么被消灭──
如果罗兰是个擅于明哲保身的人,或许他会捂住耳朵和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或许他能够轻松的生活。可他终究不是能对眼前发生的悲惨之事无动于衷的人,若无其事地围观、对身遭不幸的人评头论足——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或许他比任何人都愚蠢吧。
或许他什么地方坏掉了也说不定。
也可能他是那种可以被称之为圣人,背负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天命。
他会因为别人欢喜的笑容感到高兴,会因为别人的痛哭会感到悲伤。别人背负冤屈无法申诉的样子会令他愤怒,有谁流着寂寞的眼泪时,他会上前为那人拭去泪水。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会一边追求着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理想,一边没有被残酷的现实磨平自己的执着与人情味。
当这样的罗兰看见整个敦刻尔克因为一个连理由都算不上的原因,连带着数万条生命一起灰飞烟灭时,他不可能继续保持冷静。
那绝非源自理性思考后采取的行动,仅仅是顺应憎恨与愤怒所采取的行动,谈不上战术,也没有任何后手和策略,一味追随喷发的激情,笔直地、笔直地、犹如光线一般快速冲向昂首睥睨天下的巨龙。
即使再不懂战术,任何具备基本判断能力的人都明白,这是以卵击石的自杀攻击,连触及九头巨龙的一鳞半爪都做不到,更不可能造成哪怕微不足道的伤害。拥有聪明头脑的罗兰对这一点也该心知肚明才是,难道他真的连基本判断能力都失去了吗?还是说这也是某种谋略?
旁人或摇头叹息、或妄加臆测之际,直面承受罗兰怒火的李林正以事不关己般的冷彻审视战况和罗兰。
——敦刻尔克确认全灭;
——打击范围内无生命反应;
——各地受众情绪反应采样随机遴选结束,开始分析;
——87.8%的样本确认反抗意志消失;
——数值在阈值容许范围内;
——世界范围内的反抗意志基本完成压制;
——作战目标总体实现,接下来将进入扫荡残敌阶段;
自始至终,压制阿赖耶和人类反抗支配的意志才是作战主要目的,其余不过是附带的添头。主要目的达成之后,大可腾出手来慢慢料理剩下的小问题,考虑到他的胜利是如此彻底,就算放着不管已经失去战斗意志的杂鱼们,残留的问题也会被时间和彻底放弃抵抗的人心所消化。
从结论上来讲,这就是全面胜利。
现在他只要将强大且无伤的状态继续保持到战斗落幕即可,到那时就真的是大局已定,再无任何反转的可能。
所以,根本无需理会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注定会迎来凄惨结局的孩子,随随便便一击结束他亦可,放任那些背叛者杀死他亦可,不论他如何挣扎努力都不可能改变已经被收束的命运。总而言之继续将精力和时间投注在他身上既无效率,也无必要。
可李林的视野却忠实映照着罗兰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
没有愉悦,没有伤感,没有失望。
极其平静、不带一丝情感的观测着罗兰。
只有现在,才有他直接近距离观测的价值。
突破一切理论和计算,无视所有的公式和定理,被单纯的情感所驱使,在天空中留下耀眼的轨迹,那一抹闪亮的红色犹如天空的伤痕,将人们的视线和思维持续吸入其中,久久不能释怀。最终那道闪光化作一道下坠的彗星,冲向可望而不可即的强敌。Χiυmъ.cοΜ
那真的是让人无法挪开视线的奇景,就连李林也认为那副光景毫无疑问的符合“美丽”的定义,足以和那个时候的那个男人媲美。
可罗兰终究不是李拿度.达尔克。
在很多方面,罗兰表现得都比李拿度优秀,但此时此刻的李林却无法将两张脸孔重叠在一起。
还不行。
还缺少某种要素。
在补足某种连李林都无法理解的要素之前,这两个人还无法画上等号,那个长久以来未能解决的谜团还没能得到足以信服的答案。
徒具外形的半吊子根本解不开那个问题,就算达成了某些成就,也不能证明什么。
……
算了。
反正还有时间。
人类的一生不过是个会行走的影子,转瞬即逝。这边根本不在乎什么时间,只要最终能达成目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一千年,都值得等待下去。
现在,暂时先退场吧——
仰望着下坠中的彗星,龙头微微拧起嘴角,其中一个龙头笔直地冲向天空。
同样没有任何技巧,也没有任何谋略。
但同样没有考虑和谋略,双方却有一处决定性的差异。
——余裕的有无。
下坠的彗星;
冲天的龙首;
两者沿着相撞的轨迹疾速接近。
就在此时,人们听见耳边有个声音在呢喃。
仿佛在喜悦,仿佛在惆怅,仿佛在哀叹,仿佛在怜悯的声音吟唱着诗歌。
彗星拖着灰色的尾巴游荡在天的边际,
燃烧着疲惫的身体。
那满目的星辰可是你的哭泣?
为何你一点不懂珍惜自己!
你说你在追寻着神明,
说这里面有很深的意旨!
可是,你为何还要哭泣,
是你的疲惫抛弃了你的灵魂,
带来了沉重的苦闷。
还是神明放逐了你的主体,
飘荡在无穷的怀疑?
既然这一切都无意义,
为何还要刹那间的消逝?!
最后一字落下,两道光芒相撞,在世界为之震动,犹如开天辟地的强光中,决定世界命运的战斗终于迎来了最终局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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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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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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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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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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