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挥舞手里的纸片,以前所未有的严肃面孔说着。
当翻译出“阿兹达哈卡”的字句时,握笔的手立即僵住无法继续动作了,之前隐约有想到,但没想到最终会派那个杀人狂来“清扫”这个岛屿。
若说这是玩笑的话,那多半属于最恶劣、让人根本笑不出来的那种了。
Arachnid之中不乏人格扭曲的杀人狂魔,蜘蛛也能算一个。
可无论质和量,阿兹达哈卡都远远超出了“虫”们,把他分类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里,一点都不算过分。
“听好了,除了执政官和亲卫队队长,那疯子谁的帐都不卖,就算是少爷你也一样。如果惹他不高兴,说不定连你也敢杀。所以现在少爷应该听从指示,立即和‘深渊‘一道撤退。”
海豚们“咯咯嘎嘎”的叫着,仿佛在附和蜘蛛。码头上摆着他们带来的密封箱,里面除了橡胶充气筏、缆绳、充气筒之外,还有药品、食物、淡水、信号枪和无线电发信器。足够保障他们安全离开这座岛屿后,坚持到搜救部队找到他们。
当然,这必须赶在割喉作战完全展开,阿兹达哈卡降临这个岛屿之前。
“等那疯子来了,就算想走也未必能平安离开。”
深深吸气,让含盐的潮湿空气填满肺部,蜘蛛冷峻的声音展现话语的份量。
“那这座岛上的人该怎么办?”
温和的反问之下,是难以抑制的怒气,明知道不该对蜘蛛发火,却怎么也难以控制住那股怒意。
指向不合理的决断,指向李林的那股怒气。
“……会被舍弃掉。”
见面以来第一次,少女露出了坚毅的表情。
“就算不合理,就算残酷无情,为了将损失控制在最小限度,必要的牺牲是被允许的,这就是战争。”
“那又怎样?明明能做到,能在舍弃之前做些什么,就因为‘可能‘的损失而见死不救吗?”
罗兰压低嗓音反驳回去,拳头用力攥紧。
他非常清楚,这不过是感情用事。战争本身即是以士兵的死亡为前提,单纯将之视为数字公式的计算才得以成立。零伤亡的战争不可能存在,感情用事是不成熟的愚蠢行为。
身为支配者,其思考方式必须正确,否则只会带来更多的死亡和灾难。
可是……
即便慈悲和人道是微不足道的理想,世界也应该留给这一丝渺小理想存在的空间,冷血的政治和战争之外,智慧生命也该有温暖美好的事物存在才是。
“至少要把那些人从这里救出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别犯傻了,对方的战力不如古代种那么棘手,可好歹也是职业军人,这个可以比拟要塞的监狱里还有700名人质。要在1小时里解救人质?就凭你这副样子?自以为是也该有个限度!”
就算是专业的突击队也做不到这种事,更何况一个受伤的少年。
“或许如你所说,这是自以为是。”xǐυmь.℃òm
少年低着头,叹气似的低喃。
蜘蛛没有罗列出全部的客观困难,但仅仅只是这些就足以断言拯救行动将会以失败收场。
理想确实很高贵美丽,但提倡理想的人往往会忽略现实,最终被残酷的现实压倒、吞没,因为世界乃是现实的集合体,而非梦想的领域。
“可是,要是一直停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同样也什么都不会改变吧。”
“你……”
“我很清楚这件事情有多困难,也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事实上,一直以来我无数次亲眼看着别人在眼前死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手掌放开又攥紧,连一个人都无力拯救的手,此刻因为肩伤,依然饱尝疼痛之苦,就连握剑都极为勉强,更不要说战斗了。
“可是啊,就算这样的我,也还是觉得不能放任事情就这么发展,最终变得无可挽回。说是任性也好,是赌博也好,我想去救人,所以我就去了,就这么简单。”
刚要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了什么,罗兰对着蜘蛛深深点了下头。
“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虽然不知该怎么称呼你的本名,但我想说”
蜘蛛的手指一阵僵硬,蓄势待发的麻痹线居然无法顺利的射出去,不惜用强也要把罗兰带走的决意一瞬间崩裂。
仅仅只是一句话。
受人依赖、奉献自我或帮助他人完成某件工作后,无论是否成功都,多少都能代表奖励的话语。
被人贩子卖给史塔西,接受肉体改造,成为Arachnid的杀手,铲除上级指定的目标这一路走来的人生当中,从未有人对她说过的这句话。
“谢谢你。”
谢谢证明对得到帮助的喜悦和回礼,充满温柔的一句奖励。
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个话,从未有过的感触奔驰在少女的身体之中。
(不行,我应该……!!)
被训练的如同利剑一样的思考大声疾呼,“任务优先”的定式思维催促身体赶紧行动,可看着少年的背影,蜘蛛就是无法射出毒线。
仿佛如果这么做了,就会失去什么决定性的事务,再也无法挽回一般。
(见鬼!)
紧咬银牙,少女的身体终于行动起来。
五根手指追上少年,轻轻落在他的肩头。
“真是的……跟着你这种傻小子,真是我人生中的大不幸啊。”
发着牢骚,少女超过愣住的罗兰,径自走到了前面。
“发什么楞,要去救人吧?以为有地图就一定能到达目的地的?因此挂掉的傻蛋实在是有够多啦,再加上你这号天下第一大傻瓜,地狱都会受不了了啦。”
“不,为什么你要帮我?”
不好意思的搔着脸颊问着,迟钝的少年额头上挨了一记爽朗的弹指。
“好疼!”
“你以为是谁害得?丢下保护对象管自己逃走?你以为事后上级会说一句‘哦,这样啊。‘就放过我?”
“那个……真是抱歉。”
“算了,追究这种事情毫无意义,反正……”
“反正什么?”
没听清楚的罗兰靠近了些,第二记弹指再度命中靶心。
“烦死了!抓紧时间,赶快办完事走人!你这个大傻瓜!”
蜘蛛闹别扭般转过身子,捂着额头不明白少女为何生气的罗兰耸耸肩,迅速将疑问压下心底,紧跟住蜘蛛的脚步。
“反正我也不讨厌那种犯傻。”
蕴含着少女娇羞的话语深深藏在心底,心跳加速的悸动还残留在身体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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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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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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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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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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