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炳被请进了傅府,看着几十年未曾变过,无有一丝奢华之气的大院,李荣炳深深吸了口气。
他还不到六十岁,脸角瘦削,面色坚毅,在傅家管家的带领下,向着傅家前厅走去。
傅涛已经回避,只有傅昌宗一个人坐在正座上,看着从黑暗中,由远及近的李荣炳,心里还在思索着他的来意。
李荣炳来到近前,看着端坐不动的傅昌宗,脸角一动,噗通一声跪下,道:“求傅阁老救命!”
傅昌宗神色微动,顿了顿,道:“起来说话。”
能让李荣炳来喊救命,必然非同小可!
李荣炳没有站起来,头磕在地上,以一种悲呛的声音道:“‘国本之争’的时候,下官被夺职,满腔愤恨无处发泄,是以流连青楼,醉生梦死,后来其中一个花魁怀了身孕,生下一子。那时光宗继位,下官被复起,担心这件事会影响仕途,便将他们母子寄托在好友周斌桁家中,取名周患之……”
李荣炳还没有说完,傅昌宗的脸色已然一片铁青。
在京中,一直有人暗中串联各级官员,或行贿或用把柄要挟,大小官员已达六十多位,这还是刑狱司等暗中调查到的结果,那周患之看似低调,实则张扬,早就被各部门的人盯着。但他们猜测周患之只是小卒子,正在利用他钓身后的‘大人物’。
那周斌桁是天启三年的员外郎,已经致仕二十多年,闭门致仕治学,深居简出,自然不会是幕后元凶,却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样一个曲折,背后的大人物,会是督政院副院正,李荣炳!
李荣炳不显山不露水,但拥有督政院的实权,满京城内外的官员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若是有心,还不知道能编织多大的权力网!
傅昌宗也是心惊,没想到将李荣炳牵扯进来。
不管事态如何,靖王难辞其咎,督政院势必要被清洗。
傅昌宗脸色铁青,已经预感到不好。
孙传庭一直想要伸手入督政院,奈何靖王一直堵着,做事又滴水不漏,找不到机会。现在这么大一个把柄送过去,靖王自身难保,如何还能阻止孙传庭插手进去。
督政院是‘新政’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孙传庭一直觉得督政院软弱,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若是让孙传庭掌握了督政院,他的权势就真的无可比拟,超越古今的宰相了。
傅昌宗眼神闪烁一阵,忽然冷漠的道:“你是已经察觉朝廷在调查那周患之,知晓无可奈何,所以来认罪了?”
李荣炳头磕在地上,苦涩道:“我李家时代书香,为官者清廉自持,从未有过辱门风之事发生,一切的过错都是下官的。下官愿意以死谢罪,请阁老开释诛连,饶过无辜人。”
在傅昌宗看过的各部门的案卷中,李荣炳都没有涉案,现在怕是畏罪,抢个先手来自首了。
整个大明,现在有能力救李荣炳,开释诛连的,也唯有傅昌宗,这也是李荣炳没去找孙传庭或者靖王的原因。
傅昌宗心里计较一番,知道事态重大,由不得他做主,沉吟片刻,道“我派人去叫靖王,你随我一道入宫,可有怨言?”
李荣炳已经料到这个结果,一磕头道:“谢阁老成全之恩,李家上下,没齿不忘。”
傅昌宗哪里会在意李家的什么报答,他更忧心的是孙传庭插手督政院后,会变得更加激进。
傅昌宗更有种隐忧,担心孙传庭权势过大,会引来不可测的大祸!
傅昌宗的人来到王府,稍微一通报,靖王就脸色无比难看,狠狠咬牙,转身穿了官服,便向傅府奔去。ωωω.χΙυΜЬ.Cǒm
靖王到了傅昌宗府上,李荣炳再将周患之从他那里偷到官员作奸犯科,贪污腐败的证据,便以此要挟,或者通过行贿,或者威逼,控制了不少人,又涉及到商业,一正一反,这些年着实拉拢,控制了很大一批人,关系网比想象中的还要大,牵扯朝廷上下,京城内外!
靖王看着跪地不起的李荣炳,脸色难阴沉如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这个人,他一直很信任,将权力放给他足足有七年之久!
却没有想到,到头来,是这样报答他!
李荣炳说完,向靖王磕头,道:“王爷,是下官对不住您,辜负了您的信任。到了御前,下官会一力承担,自求死罪……”
靖王牙齿都要咬碎,半晌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件事你扛得住?我问你,还有哪些人涉及,我说的是重要的!”
李荣炳抬起头,思索片刻,道“下官这两日做了些摸查,所有阁老的府上都有人不同程度的参与囤地,行商,有几位尚书的妻妾在外面有生意。下官还听说,首辅的一个侄子,在山西囤地近万亩,甚至有一条街的铺子都是他一个人的……”
靖王在内阁根本没有看到这些,眼神冰冷,道:“这些是你瞒着?还是其他人压下来?”
李荣炳面色有一种绝望中的坦然,颓然道:“这个人很有手段,没有出面,一直是借他人之手行事,没有什么把柄可抓。这样捕风捉影的事,谁敢上报。现在诽谤,污蔑朝廷重臣是死罪,何况是一手遮天的首辅……”
靖王与傅昌宗对视一眼,两人眼神里都看出了凝重之色。
这已经不单单是督政院的事了,牵扯到孙传庭,他们需要小心翼翼。
两人商议一番,还是决定入宫,这件事,他们做不了主!
朱栩这会儿正在赵婧的小院,睡的正香,被李德勇叫起来,匆匆赶赴乾清宫。
煤油灯突突跳动,映照的在场几人面色晦暗不明。
朱栩披着单衣,倚靠在软塌上,神色从容自如。
他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李荣炳,对着傅昌宗与靖王道“这样的事发生,朕一点都不奇怪,也不意外。朕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察觉到身边人有问题,但首辅前一阵子与朕说,有灯下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的情况发生,想必他是察觉到了,那,就交给首辅处理吧。”
朱栩说的简简单单,轻轻松松。李荣炳浑身冰冷,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孙传庭要是动手,他们李家流放南海都是轻的。
傅昌宗,靖王一样面色凝重,孙传庭得到这个机会,能做太多的事情了。
权力,将会进一步向内阁集中,向孙传庭手里集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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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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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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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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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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