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一身大红衣衫,在人群中推杯换盏,红光满面,笑声不断。
走了一圈,钱夫人悄悄走过来,低声道:“老爷,巡抚衙门那边没有消息。”
钱谦益兴奋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双眼闪过一道怒火。
实际上在整个南直隶,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巡抚衙门,哪怕所有人都不来,只要方孔炤等人前来他都一样开心,现在却相反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巡抚衙门不来就是代表了朝廷的态度!他可不是真的就辞官了,只是惯用策略,以退为进,这次辞官是为了更进一步,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钱夫人看着钱谦益变幻的神色,担心道:“老爷,不会是要出事吧?”
“出事?出什么事?能出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一个貌似中年人的男子,一只手搭在钱谦益肩膀上,大声笑道,语气满满的自信与不屑,喷着一嘴的酒气。
钱谦益本来有些变幻的脸色陡然又笑了起来,眯着小眼睛,道:“陈侍郎说的对,钱某怕什么?!”
这陈侍郎是原南.京吏部侍郎,原本在南直隶,甚至江南一带位高权重,极具威望,可惜在南直隶改组中站错了队,一直在野至今,几番图谋复起都没能成功,现在是寄情在秦淮河上,好不自在。
“这才对,来喝酒,大喜日子怎能无酒?”陈侍郎拉着钱谦益就要进酒桌,早已经喝的满脸通红。
钱谦益对着钱夫人摆了摆手,与陈侍郎旁若无事的进入酒桌,继续推杯换盏起来。
他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龚鼎孳穿着普通服饰,混进了钱府,四处游走穿梭。
一阵子之后,龚鼎孳躲在一个角落里,一脸邪笑,目光阴测测的看着这群人。
没多久,一身男装的张菉悄然靠近,低声道:“大人,名单上的有六十多人在,要不要一起抓了?”
龚鼎孳瞥了她一眼,道:“除了钱谦益,其他人都暗中抓。”
张菉有些不甘心,却也不敢违逆龚鼎孳的意思,转身又走了。
钱谦益喝了几杯,突然醒悟过来,找来下人,道:“迎亲的时间到了吗?”
“老爷,到了。”下人道。
“好,走!”钱谦益大喜,满脸通红的向外面走去。
“老爷,王大人来了。”钱谦益刚要动,一个下人在他身后低声道。
钱谦益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道“是王北承?”
王北承先是江.苏督政院副督正,督政院的事务基本上是他在主持,在南直隶影响越来越大,并且他在南直隶的官员中分量也极重,不可小觑。
“是。”下人连忙道。
钱谦益大喜,这王北承可能是一个开始,也顾不得要迎亲了,大步向门口走去,收拾着衣服,准备迎接。
他还没走到门口,王北承就一身官服,抬脚已经迈过门槛。
钱谦益看着是喜上眉梢,抬着手就大声道“王大人……”
他的声音很大,仿佛怕别人听不见,他的话音未落,一群督政院的衙役就分成两排从王北承左右穿过,冲进了钱府,并将其他人挡在外面,包围了钱谦益。
钱谦益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骤变。
本来吵吵嚷嚷,热闹沸腾的钱府立时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向王北承,接着他们都悄悄围聚过来,目露警惕。
龚鼎孳眼神里邪气更重,笑吟吟的也跟着走了过来。
“钱谦益,你可知罪?”王北承没有理会其他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钱谦益道。
钱谦益面沉如水,心乱如麻,可还是抬起手,硬邦邦的道“本官何罪之有?”wWW.ΧìǔΜЬ.CǒΜ
钱谦益话音一落,四周一个年轻人就大声道:“是啊,钱大人何罪之有?他已经不是官身,不在朝廷禁令之中,有何罪责?”
“是啊,你们管得太宽了,莫非辞了官,你们还要管?这还有王法吗?”
“你们要抓钱大人有罪名吗?要是没有,你们休想抓人!”
一大波人群情激奋,与衙役推推搡搡,大声叫喊。
王北承一张老脸不好看,冷冷的扫过这群人。
或许是王北承还有几分余威,亦或者是他的官高,一群人顿时都息声,却又不退怯。
钱谦益脸上很不好看,心里更怕,浑身都在抖,还是硬撑着道:“还请王大人明示!”
王北承拄着拐杖,淡淡道:“第一,欺君罔上,蔑视朝廷。第二,纳娼娶妓,有碍风俗。第三,为官无功,为民无德。第四,操守有失,持身不正。第五……”
王北承也是老牌文人,哪怕没罪都能张嘴来个几十条,何况钱谦益这是实实在在的把柄!
四周听着的人都一怔,没想到王北承还真是有备而来,早就罗织好罪名。这一刻众人都心里忐忑的看向钱谦益,王北承要是有备而来,此事就难以善了了!
龚鼎孳嘴角一翘,站在人群,看着钱谦益的背影,眼神越发邪气,突然低声自语道:“来了!”
他身边的张菉眉头微皱,有些听不懂。
恰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钱府的大门前,但里面的人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龚鼎孳嘴角阴测笑容更多,一丝淫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钱谦益面色渐渐阴沉下来,看着王北承没有立刻反驳。所谓的有碍风俗,无功无德,持身不正这些都是假的,关键还是第一条。
欺君罔上,蔑视朝廷!
这是一条万能罪责,只要抓到一点把柄都能套上,但他钱谦益毕竟是前任礼部侍郎,不是捕风捉影就能随便捉拿下狱的,那天下就真乱了套了。
关键问题是,王北承抓到的把柄是什么?
钱谦益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他当初也算是最早跟着皇帝的人,一直都小心翼翼,从不逾矩分毫。他将在京城的事情想了个遍,还是想不到半点!
压着心里的慌乱,钱谦益看着王北承,沉色道“王大人,不知这欺君罔上,蔑视朝廷的罪名从何而来?”
王北承淡淡道:“你在朝廷曾力推‘九条禁令’,也曾亲自处罚多人,为此还被皇上,朝廷嘉许,现今辞官归乡就纳娶娼妓,弄的南直隶沸沸扬扬,满天下的人看皇上,朝廷的笑话,你说,这不是欺君罔上,蔑视朝廷是什么?”
钱谦益万没有想到,问题居然出在这里。他也是大喜大悲过头,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才冷汗涔涔,浑身冰冷。
四周的人都是鸦雀无声,这个确实是实实在在的罪名,并且在大明最重视的‘道德’上也是无可辩驳的大罪!
前一刻还高喊着‘正人君子’,下一刻就变成了‘奸佞小人’,任谁都无从说辞!
“钱大人,你是跟本官走,还是要押着你?”王北承看着钱谦益的表情,越发的面无表情道。
他话音一落,督政院的衙役齐齐上前,隐约有拔刀之意。
四周马上一肃,有煞气弥漫。这些衙役都是大明各处新兵处淘汰出来的,全经过至少一年的训练,个个都颇为威武。
钱谦益脸上泛白,嘴角抖索。他很清楚,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至于他的那些官途野望都将是一场空!
钱夫人就站在钱谦益身后不远处,神色慌乱,六神无主。
至于那些宾客,之前还称兄道弟,热情无比的人,早就退到了一旁,恨不得变成鸵鸟,将头都埋起来。
钱谦益看着王北承,脸上露出一丝艰难的僵硬笑容,道“王大人,能否通融一下?下官还有些事情要……”
王北承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冷漠的道:“钱大人,省省心吧,这是内阁飞鸽传书的命令,一连七只,命令是要将你直接押赴京城受审,想要疏通关系到京城再说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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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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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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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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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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