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走后不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手指微颤,几番挣扎之下,睁开了眼睛。
……
无殇给第二个病人看完病,小符一溜小跑过来告诉她,“那个病人,他醒了!”
“比我预计的早一些,你在前面看着,我去看一看。”
她推门而入之时,他已经努力坐了起来。脸色依然是青青紫紫,毒斑占据了大半张脸,却难以掩盖他刀削斧刻般深邃立体的轮廓。
“是你救了我?”他直直盯着无殇,眼神闪现犹疑。
无殇身着素白衣衫,容貌清雅,举止之间虽无女子的柔弱感,但纤细的身形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错觉。
“可以这么说,你的命的确是我从鬼门关抢回来的。”
“多谢姑娘出手施救,在下感激不尽。敢问这是何处?”
“你猜啊。”无殇难得开起了玩笑。这个问题,她昨晚回答了那么多遍,难道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男子怔了片刻。
忽有窗畔清风拂来,挟幽幽药香,吹淡了心底的不安。
他顿时恍然,“医庄?”
“勉强算你对了。”无殇扶他躺下,一边说道:“这里是医馆,处于崛州边陲,我是替医馆主人看守的临时大夫,你可以叫我无殇。怎么称呼你呢?”
“……玉凛。”
“玉姓,少见的姓氏。”无殇淡淡评价道。
不知为何,玉凛这个名字突然让她联想到了相思阁的玉面玲珑。
“无殇姑娘,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起身这样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他都需要拼上十二分的力,恢复往日身手恐怕已成奢望。更何况,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你知道伤你的人是谁吗?”
玉凛沉默不语。
“看你的反应,就是知道了。”无殇也不多问,为香炉点上一柱安神香,余烟袅袅,淡雅舒心的香味随即在房间里扩散开来。
玉凛感到精神为之一松,眉心舒展,一袭倦意涌上心头。可就在下一秒,无殇的几句话令他瞬间清醒过来,心底甚至生出几许寒意。
“对方的目的是要彻底摧毁你,而你现在,真的废了。筋脉大幅度损伤,肺腑受斗气腐蚀,说恢复,你自己觉得能有几分可能?”
玉凛直直望向头顶的天花板,脑海里闪现过几幅画面,他轻叹一声,“能活下来都算是侥幸。”
无殇又替他检查了一遍伤势,“外伤也不容乐观,至少要静养三个月。”
“三个月……”玉凛苦笑,“我也得撑得过去呀。”
“靠着沉泸,三个月不是问题。但是一旦依赖沉泸,你的结局是必死无疑。这是一副死局。”
听她提起沉泸,玉凛神色有异,眼底涌现剧烈的挣扎。
他真的注定难逃一劫吗?
玉凛看向无殇,无殇正在配药,下笔一气呵成,衣袖翩翩,晨光下侧颜惊为天人,她认真的模样忽然就给了他信心。Χiυmъ.cοΜ
或许,奇迹会生也不一定呢。
……
几天以后,玉凛凭借自己的力量勉强下了床,靠着墙壁挪动脚步,走到门口,推开门迎接久违的阳光,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做几个简单的动作已是负荷极限。
屋外的景象吸引了他。
就在他对面不远处,两株樱花树亭亭玉立,树上樱花妖娆盛放,偶有随风飘落者,飘落在树下一位白衣姑娘的如瀑黑上。
姑娘坐于青石桌前,低头写着什么,面容沉静,前来找她看病的病人起初愁容满面,听她轻言几句后无一不带着笑容心满意足地离开。
她的身上,究竟带着什么魔力?
到目前为之,他只知道,她的医术相当不错。他以为他会死,然而没有;他以为不会有人认出沉泸的来历,然而她认识;他以为会在床上虚度数月,也没有,区区七天他便能自行下床走动,虽然代价是后背的伤口裂开。不过没关系,他相信她会妥善处理。
这样一个女子,为何甘于屈居在荒僻的边镇上?
也许是他专注的眼神太过炙热,青石桌旁另一个小姑娘注意到了他,却在看见他容貌的第一时刻失声尖叫。
“鬼啊!”
然后直挺挺向后倒去。
“月儿!”
玉凛一开始没有意识到造成小姑娘昏倒的“罪魁祸”正是他,直到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向他投来惊恐的眼神,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他有这么可怕吗?
“不在床上躺着出来干什么?”无殇派人把月儿送回家,转过身对着他厉声问道。
玉凛开门的那刻她就看见了,只是忙着开药方而没顾得上告诉他一件事。
一方面是她天天都会面对他那张脸,早就免疫了。另一方面,她想看看他恢复得到底如何。
所以才在一方无知、一方忽视之的情况下生了一点不该生的意外。
“我……想出来看看,整天躺在床上很闷的。”看起来好像是他理亏的样子。
“我忘记提醒你一件事了。”无殇突然一脸严肃。
“什么事?”
“你已经毁容了,说得难听点,现在看上去和厉鬼没什么两样。”
玉凛猛地放大瞳孔,显然难以置信,他靠着墙壁僵了好久,才无奈地吐出一句,“……的确很难听。”
“不信你可以照照镜子。”无殇走进屋里给他拿了一面铜镜。
玉凛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他紧扣桌沿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胸腔更是剧烈起伏,强行压下心中汹涌而出的恨意。
“你好像完全接受不了?”毁容确实是一件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难以容忍的事情,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不至于脆弱到无法接受吧?
玉凛仍然闭着眼,声色低沉冷冽,同刚才判若两人,“有时候,一张脸,代表的不仅仅是人的相貌。”
更是它所象征的身份。
这才是他感到愤恨的主要原因。
对他动手,这在他意料之中,用这种下毒毁容的阴狠手段,却在意料之外。
看来,他们是真的打算对他赶尽杀绝了。
“要治好你脸上的疮斑,就得先解毒,解药我暂时还没配出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无殇郑重做出承诺。
“谢谢。”
……
无殇刚把玉凛扶回床上,就听见了小符风风火火的咋呼,“无殇姑娘,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大批骑兵,说是要挨家挨户搜人!”
“谁给他们的权利?”无殇替玉凛压好被角,压根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知道啊,为的人穿着铠甲,我偷偷瞄了一眼,好像是位将军。”
将军?
无殇手下微微一顿,难不成是慕容杰找到她了?
转念一想她又排除了这个可能。先慕容杰是大将军,其次她的离意已在信中清楚说明,慕容杰不可能兴师动众召集骑兵来找她。
“让他们来吧。”既然不是找她,那就无所谓了,犯不着和将军级别的人过不去。
“哦,我去领他们进来。”
“慢着!”玉凛陡然高呼,叫住了小符。
他用此生最诚恳的眼神看着无殇,“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他们的目标是我,而我绝对不能被他们现。帮帮我,好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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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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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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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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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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