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况点了点头,忽然对着人群大喝一声:“那你们呢?你们可听见他刚才说了什么?”
轻骑营的人张口结舌,呆如木鸡,却听红旗营的人已是齐声大吼道:“没听见!”
李况又点了点头,忽然单膝跪倒,将手中的剑高高托起,对着那将领朗声说道:“将军,刚才居然有人出言不逊,亵渎主上的名声。李况已经阻止了他。但是同室操戈,罪莫大焉,李况任由将军责罚,绝无怨言。”
那将领见红旗营的将士们在李况身后对自己怒目而视,而自己这边的兵士早就吓破了胆,别说责罚,只怕连责骂都不敢,连忙摇头道:“李将军处置妥当,马六儿竟敢侮辱郡主…,”话未说完,见李况黑亮的眼睛已是凌厉地瞪了自己一眼,差点没咬到舌头,忙含混说道:“该杀,杀得好。”
李况听了,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方才站了起来,转身对着人群大声说道:“诸位将士们,晋王仁义,对我等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李况拼着一死,也绝不允许有人欺主犯上。但今日之事,红旗营聚众生事,我李况绝不敢纵容包庇。来人,将乌努尔打三百大板,看日后还有人敢无视军规,手足相残。本人一同受罚,愿受六百大板。”
只见李况说完,已是命人将那破衣烂衫的大汉捆到了身前,自己拿起大板,狠狠打了下去。三百大板下去,乌努尔几乎是只有出气的份了。红旗营的将士们本在暗中垂泪,忽见李况将大板交给了那名轻骑营的将领,自己脱去了上衣,俯卧在了地上,个个大喊一声,冲上前去,挡在了他的身前。
“谁敢阻碍行刑,重打一千军棍。”李况在地上暴喝一声:“如果真是我的兄弟,就应该知道军法无情。”
将士们无法,只得含泪走到了一旁。那将领拿着大板,心中好生犹豫,欲要不打,见自己的兵士都望着自己,只有咬着牙走了上前。忽又见一边倒卧着的马六儿尸首,心中又羞又怒,猛地大喝一声,那板子便如疾风骤雨一般打了下去。
只打了三百板子,李况背后已是鲜血淋淋。红旗营的将士们群情激奋,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冲上去把那将领剁成烂泥。那将领越打越心惊,手中不由自主便减了力度,到最后几乎都不敢挨到李况的身上,只虚做一个样子而已。正没可奈何处,忽听有人高叫:“六王子来了,六王子来了…。”m.χIùmЬ.CǒM
“六王子,你终于来了!”那将领忙不迭地把板子仍在了地上,从人群中急匆匆地挤了出去,跑到一个银甲将军的马前,上气不接下下气地大叫:“出人命啦!您再不来,又要出人命了!”
六王子轻轻哼了一声,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去。见了马六儿的尸体和鲜血淋淋的李况,眉目一紧,怒道:“出了什么事?说!”
那将领听了,赶紧将刚才发生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待说到马六儿之言时,便见六王子怒火冲天地瞪了自己一眼。那将领一惊,忙住了口,一旁却有好事者接着讲了下去。
六王子听了个大概,眉眼间才不像先前般恼怒,回头见红旗营的人围着李况哭声震天,眉头却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只见他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兵士们,说了句“丢人”,方才走到李况身前,问道:“你就是李况!”
李况俯卧在地上,也是奄奄一息,那能答言。六王子见了,忽然鼻子里哼了一声:“罢了,李况,就当本王今天欠你个人情,改日再还吧。”
众人见六王子突然跳上马背,打马就走,俱是纳罕不已。红旗营的人见六王子走了,赶紧把李况护送回营。又有几百名红旗营兵士连夜进城,几乎把太原城所有的大夫都挟持到了军营,逼着他们治伤抓药。其它晋军见了,有羡的,有不以为然的,整一个沸沸扬扬,只闹得全军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王府也惊动了。
这边李况躺了半夜,终于慢慢缓了口劲,见自己背上针扎火烧一般,无奈苦笑了一下,却是唤了个心腹兵士到身边嘱咐了一遍:务必要将其它大夫涂抹的伤药除去,按自己的方子重新上药。好不容易安排好了,便支持不住,一头昏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忽觉有人在一旁低泣,李况心中一惊,赶紧睁眼,只见李恕儿正坐在自己的身旁,似在默默拭泪。
“小的见过郡主。”李况忍着全身的剧痛,便想撑起身来请安。
李恕儿吓了一跳,见李况醒了,也自觉不好意思,待看到他额头已是疼的冷汗直冒,本来已经收住的眼泪却像滚珠一般掉了下来,一把便将他的胳膊按住了。
“父皇不想让我来见你,可我…”李恕儿哽咽了许久,方才抽抽戚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父皇越是这样,我就越想见你。”
“郡主…”李况低下头,眉宇轻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哥哥们都笑话我。”李恕儿压低了声音,然而哭得更厉害了:“说我是看你生的美。可我…我并不是这样。你在校场上救了我,我…我知道你是真心要救我,并不因为我是郡主,也不是因为我生的漂亮…”
李况的头垂得更低了,飞扬的眉梢也有一丝黯然。
李恕儿见李况不说话,嘤嘤哭了半响,终于慢慢止住了抽泣。只见她低头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问道:“李况,你喜欢我吗?”
李况把头埋在枕中,很久才答道:“郡主,你是郡主…”
“那又怎样?”李恕儿见李况又沉默了下去,忽然站了起来,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大声说道:“我们沙陀儿女才不讲什么门第身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我虽然答应父王不去见你,可你在红旗营做的事情我都知道。李况,我知道你一定会有所作为,一定会和我父王一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而我愿意帮你,我也可以帮你…”
“李况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士,并不敢攀龙附凤。”李况心内轻轻一叹,将头扭了过去:“夜深了,还请郡主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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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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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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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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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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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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