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南宋风烟路>第1606章 落花飞雪何茫茫
  于金于宋,曹王都最重要,第三方势力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作妖。

  “完颜永琏他,不见了!和王喜一起,王喜,吴曦……”安丙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其实吟儿在见到他的第一刻就暗叫不好,怕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以为事不过三更何况四,结果这安丙还是暗地里在打他的小算盘……短刀谷宋军怎会没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川军存私!

  安丙捶胸顿足:都怨安某不好,错看了王喜,移交罪囚的事交给他负责,结果竟被他自作主张带走了曹王,眼下他和曹王都完全没了音讯,极有可能是去找他的旧主吴曦去了;

  安丙悔不当初:王喜曾哭诉他和安某一样是对金军诈降,可现在安某才知道那是彻头彻尾的谎言,王喜他恐怕从始至终都被吴曦控制着,这几天一直在寻找机会、帮助吴曦重新掌握分食乱世的筹码;

  安丙哭丧着脸:安某原先想过,就算王喜是个内奸、留着他也有对吴曦反间之用,谁料这些天他一直没表现出可疑、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干出这么大的祸事……都怪安某心大、妄想建功立业、未能控制好他……

  “安大人,不关你的事。你的人只是正常来移交囚犯,是王喜他居心叵测、处心积虑……你先回去,有好消息会通知你。”吟儿克制着心情的剧烈波动,在曾经有过父亲如今只剩昏迷不醒和尚的牢房缓缓俯身,抚着陈迹,呆了片刻。

  “主母……我始终觉得,‘安丙不杀王喜反而保着他’很有问题,没错,安丙是愿意和咱们合作抗金的,可就怕他留着王喜用来对李好义搞平衡、不分轻重地对王喜的忠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安丙过于自信,没能驾驭得了王喜,‘安内’不成、还连累‘攘外’。”戴宗先生最近和风鸣涧一同出谷到周边安抚民众,临走前,曾对吟儿再三强调他对安丙的顾虑。

  “安丙在凌大杰越狱的节骨眼上来移交战俘,极有可能如戴宗先生所忧,是想趁乱对曹王灭口的,不然和尚也不会受伤昏迷……哪儿想到,王喜截胡呢……”空手而归的邪后也不禁多长了个心眼,说官军的人心一个比一个难测。

  以上种种,吟儿怎可能没考虑过,尤其最近安丙限制李好义带兵收复秦州,似乎印证了戴宗所说的安丙热衷于内部权斗?但看见安丙比她还后悔郁闷的样子,她觉得,就算安丙有私心、曾想对父亲灭口……安丙洗白自己有错吗,想杀金国的王爷有错吗,制衡部下的军权有错吗,他只是能力不足、有私心、并非金人的内应,他跟吴曦王喜不一样、亦正亦邪、还有救……所以,无论如何他现在都不是主要矛盾,甚至他不该构成后方的矛盾,不能让他因为像极了吴曦所以就真成为吴曦第二。

  “不管谁真心谁假意,王喜现在是吴曦的人,安丙现在是我们的战友。”多事之秋,她冷静把所有针对安丙的舆论先压下,“归咎是次要的,先追查出王喜、吴曦和完颜匡的去向,找到曹王的下落才是最要紧。”

  叹了口气,不能逗留万尺牢太久,终于在得知和尚性命无忧之后,轻轻掩上了那牢门转身离开……爹,我不知是多少次在您和战友之间选择了后者,现在,竟连疑似战友的重要性都排在了您的前面……遗失亲情,实在是咎由自取啊。

  吟儿不知父亲其实算到了安丙的计划、寄望于安丙谋杀他的同时有薛焕孤夫人等金军高手插入安丙的进程;正如同父亲也没料到,安丙谋杀他的同时竟然是第三方凑巧来转移了他,他的处境和柏轻舟委实照镜一般,当己方高手们忙于和敌军会战来不了,川军的害群之马王喜钻空把他抢到了吴曦手上……

  她想到而父亲没想到的一点是,川军来移交罪犯的那一刻,真的有金军高手想伺机营救他,那就是战狼——那个人,虽已逃出生天,却为了他而不顾一切地回来,他的第三段声东击西正是声“凌大杰”而击“曹王”。

  可惜,不同于控弦庄在第四层有混入的经验、对凌大杰的存在能够一击即中,他们对第五层的曹王何在没有一丝头绪。但战狼还是来了,没有求稳,急于求成,一点都不像过去那个滴水不漏的曹王府首席军师,他完全冒着教金军再次失去他段炼这个精神领袖的险……

  也可惜,战狼本就困难,吟儿竟也没有中计,追捕凌大杰前强调邪后要死守第五层,她未雨绸缪至此,令还未夺回湛卢剑的战狼根本突破不了宋军森严的防守。

  更可惜,在他出手之前,安丙就已经派王喜来到了这里,声“凌大杰”而击“曹王”的不仅是他,还有搭他顺风车的安丙、搭安丙顺风车的王喜。可以说,吟儿没输给战狼却败给了安丙,吟儿错信了安丙而安丙则错信了王喜。

  一夜三变,秦州宋军对金军的军心优势,倏然就因为战狼的越狱而降低不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完颜永琏没获救也不曾死,否则金军势必触底反弹或狗急跳墙。

  天蒙蒙亮,从天阙峰登临送目,南面川蜀雨过天晴,北面秦陇却波云诡谲。吟儿知道,安丙是轻舟选的人,不该推远,只应拉近。经此大变,由于亲眼看见不合作的两路不如一路,安丙对盟军俨然存在着空前的转圜余地;将欲使其信,先付之不疑,她必须代林阡走出靠拢安丙的第一步。但最可惜的却是,这些意外对前线的伤害还是没法避免……“轻舟,对不起……”后院起火,终究最连累的是轻舟。

  

  五月上旬,林阡原可以抓紧进攻、加快搜出轻舟踪影,金军则很可能直接瓦解、内讧的同时把轻舟供出。

  谁知战狼爆炸性地重现人间,无疑给了金军垂死挣扎的触动,哪怕他现在还在回战场的半途都给了金军苟延残喘的强大生命力;当初,林阡留战狼活口说了太多原因,主要却还是对关押活口太自信,没想到万尺牢有十九个前人种树给后人乘凉,更没想到羸弱状态下的战狼做事仍会这样雷厉风行。

  “吟儿,你辛苦了。”林阡知道,亏得凌大杰和和尚没跟着逃出来,否则宋军人质全失、金军势必更加凝聚;他虽和吟儿不在一起,却不得不对她隔空道歉,他心疼她本来是被他留在谷中养伤的,结果却要帮他又一次剑指那些他并没能帮她和解的亲族……

  第三场秦州会战看来和平解决或宋军碾压不了了,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打。毋庸置疑后方传来的消息是不幸的,对前线奋战多时的宋军而言,战狼逃出自然是噩耗,凌大杰被抓回堪称不幸中的万幸,曹王的失踪则是前景未卜——

  毕竟这是轻舟即将现身的关键时刻,怎料曹王突然隐入尘嚣消失不见?金军军心的微妙,造成了瓦解和内讧的难测,轻舟便有了“紧随曹王、刚出又没”的迹象。当这两个对等的重要战俘,现阶段竟都是未知状况和位置的人质,就连林阡也曾失去主心骨,不知道接下来的仗到底该以几成力打比较好。

  “局势复杂得前所未有,实在看不清……我到底该乘胜追击,还是应投鼠忌器?”怕放过战机,怕错过轻舟。

  “金军有林陌,又得到战狼……两者加在一起,可否抵消得了完颜江山的私心,以及完颜永琏的失踪?”怕低估敌人实力,怕高估敌人心态。

  算遍了因果勉强总结出:下一战箭在弦上且至关重要,金军若胜才好救那个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曹王,轻舟若归则可使宋军不会像现在这般掣肘和纠结……

  “轻舟,若是你在,何须我烦扰至此?”林阡承认他不知何时起,每一仗都依赖轻舟她出谋,依赖到自己都不爱思考了。尤其现如今才从魔态中恢复正常不久,对自己的谋略难免不像过去那样信服……

  

  一不留神,林阡就真的又打过了头。

  他将完颜江山欺压到就快八成覆灭的境地,竟真的就跟动动手指头那么简单,回过神时还以为自己不巧又提着刀入了魔。

  那时的完颜江山,危在旦夕竟都没肯接受林陌的救助,始终不曾对曹王府松口说柏轻舟到底在哪里……

  不知绝境是否真的可以激发一个人或一群人的潜能?完颜江山绞尽脑汁竟然祭出奇招,命令手下把先前抢来的或附近能找到的牛全都集中起来,在动物们的头角上捆起锋锐的尖刀,身上披挂五颜六色的布匹,尾上则系满浸透油脂的麻线或芦苇……于这天的傍晚先败一阵之后,突然令追赶而来的宋军发现身陷伏击圈,但面前这个大多数人都前所未见的奇异兵阵,竟然是燃着熊熊火光的牛群大阵?

  战鼓声近,呐喊声远,那时宋军原想追杀的金军全都暂时躲起,但见有潮水般汹涌的公牛,头顶尖刀、尾燃烈火、愤怒凶猛地朝着宋军猛扑。

  滚滚浓烟下,浩浩刀丛中,宋军当即有自相践踏之乱,纵然林阡也一度束手无策,因为,“这是春秋时期,田单著名的火牛阵……”

  他对这阵法甚至还有阴影,因为有那么一次闲暇时候,他读到古书里的火牛阵想试着用,却尝试失败还害得当时演阵的十三翼被牛攻击引火烧身,轻舟路过,驻足摇头,主公,没有技巧,再好的阵法都是搬石砸脚。

  他奇问,什么技巧?其实在他之前,很多人用这个火牛阵都是失败,不能重复出来,难免教人怀疑真实性。

  轻舟答,这些猛兽,都是畜生,仓促之间如何认主?

  “轻舟且细细道来?”他好奇求知。

  “鲜亮的颜色能够激怒公牛,刺激它们带着尖刀攻击性十足;尾部被火灼伤的痛苦,则能够加深它们的义无反顾;齐心协力的鼓噪呐喊,最终促成了动物们出于害怕本能的一往无前。可是,动物虽凶猛,不像人一样训练有素,不易控制。若我们学习古人的这一兵阵,却只学到‘五颜六色、擂鼓、火把’的形,一旦敌人也懂这战法,知道用擂鼓和火把抵御,继而通过手段或意外将牛群的方向逆转,那时候,五颜六色的披挂,就成了反攻己方的砸脚石。”那女子虽然性情婉约,可辅佐他把握天下时,眼中五行八卦都是棋子,口吻豪放到,仿佛天地万物都听她的号令、古往今来全由她来评判。

  “原来如此。难怪田单用这计谋时,还会命人最先建筑小墙洞。万一火牛回头冲击己方,这个墙洞会起到隔离作用,阻碍火牛不得不继续往敌军冲。”林阡懂了,让牛不能转弯,只知道勇往直前,那才是这个火牛阵的精髓和诀窍。

  这一刻,火光中,他看见完颜江山的军马终于从两翼杀出似乎想坐享其成,再望着弃甲曳兵的麾下们他突然不再觉得焦头烂额,笑了:“轻舟,是你啊。”

  这只有其形未得其髓的火牛阵,分明是轻舟摆的啊!只不过,是骗过完颜江山、是为了他林阡摆的!目的,是为了让他胜,让他临阵试验成功,让他看清楚“金军军心没那么脆弱、战力没那么高强、主公不必烦忧”,让他决断出“我该乘胜追击,而非投鼠忌器”,让他“趁着这个机会,尽快找到和营救轻舟”……

  “主公,您一定会来救我的……”“当然……”那女子的声音再轻都能传达到他心底,只怕她现在离他就百步之遥,只要他能打赢这一战!

  瞬然回神,饮恨刀果决砍向最前面的火牛群强行逆转它们的方向,是的,砍死、砍乱都不及砍反了它们来得治本:“擂鼓,点火,跟着我冲。”

  “什么,主公……”宋军起先还没会意,为何要强行冲驰?

  “今晚庆功宴,烤牛肉给军师接风……”林阡哈哈大笑,沿着他长刀涤荡的方向,火牛阵倒戈得波澜壮阔,化为己用就是这么简单,不,它们本来就是我的啊!

  蜂拥而上的近千金军,完全没想到本已把宋军杀得大败的阵法,竟会在他们冲前收割残局的同时猝然反扑,只因为林阡一人居中、挥刀狂舞、大呼小叫、掀翻气浪的关系……连绵而去的烈火骤然转向,蔓烧向原可大胜的完颜江山大军,这场面,真正是……火牛一时爽,全军火葬场!

  “那个要死的女人原是骗我……”完颜江山怒不可遏,貔虎刀陡然突围,愤怒指向唯一的方向。

  “果然……”林阡本就一直在盯着他,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立即追前,要将轻舟救回。笑:完颜江山,不接受自己人的救助,当然只会被敌人骗,轻舟她怎么可能给你出谋?她不是怕死自保,而是在给我暗号自救!

  “林匪!”“提控大人小心!”可惜林阡实在树大招风,才刚移动一步,就有人提醒江山。

  貔虎刀顷刻回旋防守,与本来没想杀他的饮恨刀堪堪相撞,却听“轰”一声响,完颜江山自作自受,被林阡击飞数步口吐鲜血;说时迟那时快,刚巧几步之遥传来连番啸响混合惨叫,原是先前被数名金军围绕着的不起眼车驾,突然间遭到一个不速之客的精准打击;随着这些精锐的横七竖八,电闪之间更有个单薄的身影,众目睽睽下被劫走倏然就杳无踪迹。Χiυmъ.cοΜ

  “轻舟——”林阡本就是往那个方向追的,怎可能不知道那单薄身影是谁,可她竟当着自己的面不翼而飞!?

  “是湛卢剑……是他,他,回来了。”完颜江山吐血许久,才说出他适才看到的那道血光,冷笑一声,“一如既往……毒得很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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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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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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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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