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由薛无情枪法和内力营造出的浩劫,将远近金宋每个兵将都困死在原地,随着光线忽明忽灭,观者视野尽是凋残,蓦然回首,依稀见风中的烛、石缝间的松、厚茧里的蝶,冲不破的命运,逃不脱的天地,道不尽的生死……
幸而灾难只是暂时,滚滚黑云虽然充斥乾坤,却被丝丝轻雾穿插点化。那明净如水的剑影,浅淡掠过、安静无痕,却似能够将这黑气溶在水中、继而自然扩散一样,意境深邃,任对手再厉害也遭阻滞;而一旦得饮恨刀从旁相助,磅礴刀气正好壮大了此岷山剑的气势,恰到好处。
纵然如此,薛无情之火龙肆虐仍处上风。强光下,洛轻衣剑中仿佛生出茂林修竹、清泉踊跃之意象,细腻生动,清晰分明,战到不可开交之时,其剑中每一片叶、每一滴水都似在与火龙周旋、反复交织、此起彼伏。然而十余招后的结果却是,火龙仍在林叶间不断作祟,水却越去越弱、渐行渐隐,最终堪堪落下毫无动静了。
好一个洛轻衣,此情此境面上断然无一丝触动,稍退半步,冷静调整,倏然再连续击出三招相应,剑法纯粹,出手凌厉,分毫不受适才惨败的影响,刹那间在她锋刃边和身侧流溢的光彩,皎洁似月,透彻如镜,清洌胜雪,内涵深不可测,真气源源不断,剑势无处不至!
林阡离她最近,那时只觉有什么东西映照着自己的眼,登时心念一动,怎感觉自己和薛无情并不在战斗、而只是来把手上的污浊都献进这水镜里来洗一遍似的……
可叹身旁的战友们各负绝艺,宋贤潺丝剑具备着流水细腻,邪后落川刀能演化出瀑布跌宕,君前鞭如潮顾名思义有江潮气势,而洛轻衣的岷山剑,同样属性为水,却全然参透了水的透明清澈、与世无争、所以平静到波澜不兴,境界却深不见底。
“七分凌厉,三分孤悲”,凌厉全是对手该感悟的,孤悲则是自己深藏不露的。
洛轻衣今时今日的修为和功力,即便遇到司马隆高风雷等人也不遑多让,谁见了不誉之出神入化?林阡也只能甘当绿叶。可惜的是,她来得不巧,刚到战场就遇到了高他们一层的薛无情!所以注定的,在林阡的帮助下她也只能撑得一时,久而久之,又落下风。
林阡知大势已去,心忖,轻衣和此刻的自己,加起来勉强达到一个程掌门吧……
想到这里,林阡忽然灵光一现,适才他以山海万象斗薛无情,气势虽足,根基不稳,比程凌霄缺的,不就是对上善若水境界的参悟吗……若然,他能通过洛轻衣这种得天独厚的剑法来弥补根基不足……那就不是他“助”洛轻衣了,而是他“借”洛轻衣!
察觉洛轻衣气力略有不支,林阡即刻与她换了攻防之位——没错,就是这样打,换林阡主攻,洛轻衣协助——借洛轻衣的如水意境,以他林阡的十成气力、战意和刀象,打出一番实打实的……水龙挂!琇書網
对付火龙挂,自要以水龙挂——
想到就打,毫不迟疑,就趁着这攻防位置的转换还在进行、薛无情刚准备应变却没有准备应付全力一击,林阡的力气已出乎意料毫无保留地向薛无情一涌而上、致命一刀!机不可失,自要一击即中,第一招便是最后一招!
撞击之惨烈,强光之刺眼,以及这放手一搏的结果,林阡都还来不及去承受、去感应、去探看,当此时边缘金宋诸将却都已惨呼——他们谁都看见了,战局核心适才坍塌的巨坑、在此刻竟开始以双倍之速裂陷……忽如其来的加倍杀伤,使正自交戈的兵将们完全猝不及防,这当儿哪还交战逃命要紧!只有邪后等几个一流高手还有胆子和闲暇回看……
回看百步之遥,那道死亡飓风一分为二,却并非都出自薛无情之手,新生的这道,是被林阡饮恨刀复制出的,与薛无情力道速度危险性质几乎一样的强风漩涡……但内涵,却与对方火乘风势黑雾缭绕的狠辣截然相反,宛然从波涛中窜出腾云驾雾的龙吸水……
美则美矣,雷霆交击!
黑气雪光,将凄风岭上空割裂成一块一块色彩斑斓,于观战众人视觉里都是稍纵即逝,缓得一缓,睁不开眼,疼痛万分,不知眼球被火烧了,还是视网被水胀了……
空气极不稳定,众人忽而觉得嗓子干哑皮肤开裂干燥至极,忽而觉得刀甲锈蚀箭矢脱羽漫天湿气。洛轻衣的岷山剑化水入云,含蓄超然,无所不利,林阡的饮恨刀则钢铁浇注,霸气宏阔,气象万千,二人合力,张弛有度,动静兼备,大象无形,上善若水,渐渐地,众人都已看不清那水龙挂的形,只感觉它还在,在是在,却悄然无声地、潜进了火龙挂的每一个缝隙里……
这一刻,来不及赞林阡和洛轻衣的合作高妙,却都不自禁叹薛无情功力深厚臻入化境——要怎样的战力,才能连这种意境和斗志都能够制衡!?不错,这样了薛无情都还不曾败!
一声巨响,战局中央忽然爆出一层圆形气浪、由内而外发散冲击,僵持三人都被迫往三种方向连退,十多“步”远,仍隔着这层真气圈在拼斗内力……
当战局的核心处水龙火龙激烈熔溶,潮湿与火热继续蔓延在凄风岭各处,与此同时,地面土坑竟好像也在裂地旋转构造出了一个土龙挂一般……而消失的土又去了哪里?去了天上,所以天此刻正在下着沙土……何路鬼神,在挖掘着地壳又重新盖好、还没有填满又继续倒吸,如此无聊,却害苦了世人……
许久以后,苦苦煎熬的众人终于等到那苦难过去,远远看到沙尘消隐,山色扑朔,光线陆离……天上云层迅速地变幻飘移着,黑夜与白昼,交睫间已融为一体……可是众人得见这些景象,竟连动都不敢再动。
又不知过了几万年,这最后一击才见出分晓……缓过神时,谁都如梦初醒,看见凄风岭全境弥漫着水雾、火烟,水中有火,火中有水,既疏离,又亲密……
抬眼望,风景像两断接不起来的画面,上面那半幅是一条纵向垂挂的黄色卷云,那是适才气流被掏空后留下的印迹吧,而下面这半幅则是夕阳下半黑半红的连绵群山……夕阳?怎么会已经夕阳西下?空气中漾着鲜红之色,如果只有薛无情在,那是红,但不鲜,这样的淋漓,湿濛,自然是其对手构造……
然而停留视野火色更多,俨然证明是林阡输了,他输得不冤枉,他拼命时也意识到了,薛无情的琴音里也有沧海意象,是以虽然枪中火龙能被林阡削弱,琴音复现时他刀中水龙却奈何不得。因此当薛无情手中时水时火、时枪时琴之际,林阡和洛轻衣都不能再行突破、不得不功亏一篑,那种条件下,却焉能维持一贯的思维缜密。
“主公!”风声减,金宋双方知浩劫已过,所有人都忘我地冲上前去,去见他们倒在地上的主公。
“盟王……”洛轻衣来不及抹去嘴角血迹,即刻上前要去看林阡伤势,却看薛无情先她一步、与林阡从废墟里相扶站起。
虽知这一刻薛无情和林阡战力应当都接近于零,但看到薛无情林阡相互靠近众人都是大惊失色、生怕对方趁人之危,直到看他俩并无敌意才松了口气。
“待你我都伤势痊愈、状态全好了,便再打一次。”薛无情脸色苍白,却郑重与他约定。当然要约,这么多年,很少有人能想到这个方法破他枪法,虽然此人“君子也善假于物也”了。
“薛将军,林阡已迫不及待。”林阡一笑,与之击掌为誓,其时步已不稳,虽邪后轻衣等人都来迎他,却还舍不得跟薛无情分开,众人都无语……
适才一战,争如太平盛世,江湖比武。但若真是盛世,怕也不会这么卖命了吧。
与薛无情战罢回营之后,林阡终完成了对吟儿的承诺、将邪后从绝境里救了出来,吟儿看到洛轻衣也来了,大喜过望,问长问短,把林阡撇一边让妙真代为裹伤,她们寒暄时耽误了些时候,再说起日期,林阡才发现已过了三天。
“山中一日,世上都三日了。”林阡叹息,心知这几天吟儿显然都牵肠挂肚,虽然表面好像没表现出什么……正自走神,胸口剧痛,内伤吐血,吓了妙真一跳,轻衣处变不惊、即刻给他输气,妙真看他情况稍缓了,才继续帮他包扎。
“啊!”吟儿则当时就大惊色变,转身旋走十几步远,边走边喊,“樊大夫何处!”话音未落停下来红着脸,也和林阡先前犯了一模一样的错,林阡听得这话,差点笑呛了:“看来樊井是不得不来了。”
说笑几句,林阡继续问吟儿战况,吟儿说,定西县都还如故,谁都没敢轻举妄动,然而陇西县却好像来了一支从陕西那边过来增援的金军,“主帅名叫完颜纲,据说很能打仗,不知他与楚姑娘联手,会否对陇西造成极大的压力?需不需要调兵给张鉴刘淼吴赟等人?”
“暂且不必。”林阡蹙眉,他知道,楚风流和薛无情一个意思,要抢金军交地的最后一块活路,不同的是,薛无情在阻止,楚风流在开辟,这个完颜纲的增援来得真是时候,林阡有必要快速地击败薛无情去与楚风流正面对决。
林阡暗忖,川蜀的第二拨增援七月下旬方调遣,其中有个便是樊井,但目前他们还不及到场。而陇陕一带,最能派上用场的骁将,战力能令林阡放心对上楚风流麾下高手们的,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辜听弦……
“那小子,最近可有闹出什么事来?”林阡问。
“……据说一直在思考。”吟儿一愣,笑了笑,猜出林阡问的是听弦。
“主公,不好了!”却就在那时,羽檄西来,措手不及。
“何事慌张?”邪后将那人拦在一边,似是预感到了什么。
“榆中危急!”听得县西有事,林阡惊而站起,邪后闻言立刻就走,逐*浪就在那儿守着啊!
“金方增援的这位完颜纲,原没有停在陇西,而是绕道去了榆中。”林阡猜出个一二来,没有拦林美材。
吟儿会意,那审时度势的楚风流,竟借着邪后失踪的契机,去扰海将军的心吗……
这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吟儿为海逐*浪夫妇担心之时,林阡则平添一丝对楚风流的佩服,楚风流铤而走险这般搏杀,别说他料不到,连陈旭、田若凝等人,也一样没看穿。
(ps:最近更新太快,身体有点吃不消,加上有论文要修改,下周可能不更了,放自己也放大家一个假吧~~下下周,争取呈现出一个比较好状态的自己,O(∩_∩)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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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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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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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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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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