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过来……”百里飘云面色惨白。适才掠过他身边的那道剑光,竟似直接扎进了心脏生根一样,中剑之时原还以为只是轻伤都没流血,孰料刚喘口气,那生了根的异物竟以一股强大的外力拖着心脏往外拽!
飘云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就这么任凭脏腑被连根拔起般、硬生生把胸腔撞开了个窟窿,霎时血肉溅起几丈之远……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活是死,看到姜蓟星衍正在近前,怕他们跟自己遭遇一样的劲敌……
他想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喉咙里冲出的,是最后的那一点腥热……知觉彻底沦丧之际,隐约看到星衍姜蓟刀枪战过了六七个金将,一连战了这么多人可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车马,还有那个……恶魔……
“飘云!”星衍见飘云倒在血泊大惊,夹紧马腹想更快冲过去,冷不防斜路却是一杆长枪,正对着他脖颈就刺,星衍却关心则乱、视若无睹。
姜蓟就在他身旁,见他竟忘记自身安危只管往前冲,急忙抽枪回来帮他挑开这致命一击:“小心!”话声未落姜蓟却重心一沉,原是被流矢射倒了战马来不及自我防护——
然而比这意外更迅猛的,是突然有阵尖戾的呼啸声,压顶而下、后发先至、刹那淹没了整个战场!当是时姜蓟被摔下马、星衍刚转过头,一个还未站起,一个刚刚回神,猝不及防,挡无可挡!
他二人身处在这个兵阵没看到,另一个漩涡里,也有人杀得兴起辗毙无数,是那个人一剑就把飘云刺得四分五裂,那个人,是他们要拦截的金军主帅……
“梁宿星……”直到被这刺眼的光线笼罩、已经来不及进退的时候,星衍才恍然彻悟——
彻悟又如何?记忆骤被撕裂,星衍的脸色,猛然间煞白——
这道刺眼的剑光铺天盖地扫卷战场,万钧之力,九成多都是从姜蓟的身上碾了过去!
还来不及听到全身骨骼的断裂之声,姜蓟的筋脉、脏腑全部被这股强力顺着喉咙往外吸——筋脉、脏腑?没有筋脉、没有脏腑了,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转瞬全部都被这强力吸成了血水!整个躯体,遽然被抽成了真空!
一瞬之间,白光消弭,刺眼的颜色从白易作血红,铺天盖地的腥热、艳烈,溅落在最近的星衍身上脸上到处都是,却全部是他最好的战友姜蓟的!星衍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愿相信发生了什么……所有感情,支离破碎……
“不……”星衍悲嚎一声跌下马去,直扑向姜蓟已血肉模糊的尸体,被及时赶来的祝孟尝一把拖住,“危险,星衍!”血雾还充斥在半空,那魔鬼的衣袖微微一拂,姜蓟的残肢全都朝地下埋。
祝孟尝倒吸一口凉气,血洗调军岭……难怪,完颜永琏会用他来吓人,难怪国安用裴渊会因为他而不肯原谅杨鞍……
“姜蓟!”星衍呆呆地看着这场噩梦,泪水不知不觉中便狂涌而出,猛一惊醒,硬是挣脱开祝孟尝的束缚伏地找他,疯了一样。
此刻姜蓟只剩下一颗头颅、眼睛还依稀瞪着充满战意却来不及了;只剩下沙土里唯一的一只手,火光中还能看见紧紧地握着一杆枪,另一杆,却被震离了手,枪还能拾起来,手却找不到……
星衍声嘶力竭喊他名字,自己脖子上也鲜血横流。孟尝蓦地看见星衍脖子上有伤口,难怪会嘶哑,星衍半昏半醒没意识到,他不是哭哑了嗓子,而是不知何时被那一剑割破了喉咙!
面对着眼前惨烈孟尝何尝不胆颤、不悲恸,素来勇悍的徂徕猛虎,竟会在刹那化成一掊土……然则,危险不曾过去,飘云姜蓟战死,他不能让星衍也白白牺牲!趁着星衍还有救、梁宿星现在还没发难,孟尝急忙上前一步击昏了星衍,拖带着他跃上战马,只迟片刻,梁宿星已然朝他背后訇然一击,速度这么快,原竟像是等着他离开……
梁宿星,竟在杀戮之时还哈哈大笑——这个人,虽然与司马隆一样有控扼整个战场的能力,却不同于司马隆的温和性情宗师风范,更别指望能像凌大杰和岳离那般收住个人战力,他,不是武者,而是嗜血疯魔,此刻为了与凌大杰合兵而穷凶极恶,反证了当初在调军岭的血洗事件里完颜永琏对他有限制——
调军岭血洗,他只表演,没享受,这次箭杆峪恶战,边表演,边享受!但,却一定是一样骇人!祝孟尝终于理解了一个月前国安用和裴渊的心情!
许是祝孟尝命大,或是胯下战马畏死,就在梁宿星发力的瞬间,那战马拔开四蹄疯了一般往宋军跑,回到相对安稳之处,竟口吐白沫倒毙……祝孟尝正待松一口气,却听麾下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摸到自己背上,竟有一道极深的伤口在汩汩淌血,稍有放松,只觉烫烙心骨。
时间紧迫,孟尝临阵由军医裹伤,转头看着星衍,他喉咙的血堵之不住,因失血过多故昏迷不醒,然而从被救到现在,手里还牢牢握着那把……姜蓟的枪,军医没有一个能夺下。
孟尝强行按住他费了好大劲才令人把枪抢出来,却愣是把自己刚包好的伤口又给激裂了,怒骂了江星衍一句混账,正待叫姜蓟和飘云看好他……却看身边空出了两个人的位置,孟尝心一抖,忽然就悲吼一声捶胸泄恨。
“祝将军……”军医道是他伤的太重。
“主母说的,一个都不准少。”祝孟尝的泪滚落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姜蓟和飘云,都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这一战我们一起来的……”
这一战,却还没结束啊。
四面金军,依然虎视眈眈,此刻已将他们包围在了核心。
梁宿星和凌大杰同在阵前,这架势,明显是非铲平箭杆峪不可了。
当清醒了金军这次是全力在攻击箭杆峪,祝孟尝意识到这场战争再也不可能拉锯,风沙越来越小,火光越来越定,祝孟尝气息越来越弱,喘着粗气、努力地驱赶绝望:
“打下去!打到主母来为止!”此刻,驻守箭杆峪的还剩祝孟尝一个能战,唯一的希冀,是龙泉峰的援军。
“你们的主母,已被我军伏击。”凌大杰冷笑一声,向来对宋军不带怜悯。
祝孟尝心中一颤,是啊,还有岳离和黄掴。本来,如果他们去打龙泉峰,逐浪和吟儿都备战多时,一定能自救并游刃有余,何况还有箭杆峪和调军岭两面支援。但此刻,岳离黄掴的敌人还是逐浪或吟儿,战术却换成伏击,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一旦时间掐准,正好是箭杆峪危殆之时吟儿来救,金军胜算绝对不小……
时间掐准,金军,这次还真的时间掐准了。
凌大杰握紧了长钺戟,心中全然胜念——
战前,王爷曾叹轻敌低估的对手竟又多了一个,与亲信的仆散揆老将军述说,仆散揆却摇头,王爷其实并未低估林阡,否则也不会为他一次次抽身,更还为了他搁置过北疆经略。又道,这一战,王爷虽还未正式与他打,却已轻度介入,虽然还未亲自上阵,但精神力已传入整个金军,如此,更加构不成轻敌,王爷对林阡的掂量是非常准确的。
仆散揆向来直言,王爷也从谏如流,点头,掂量准确,竟还超出我的意外,这种人才,岂非要将他与铁木真等同来看?若然以后大金朝遭遇两面夹击,该当如何?放长目光,不禁有所隐忧。
仆散揆却有另一番见解,笑说,“若事先并未轻敌却仍对敌人失算,有可能是技不如人,但也有可能是水土不服。大杰最擅长打稳打稳扎的敌人,最怕诡计多端藏头露尾,天尊则适合打几乎所有敌人,林阡正好是例外罢了。”“是了,水土不服。”王爷闻言,笑看凌大杰。wWW.ΧìǔΜЬ.CǒΜ
仆散揆道,“至于王爷,被林阡这般挑衅,不宜再轻度介入,哪怕不亲自上阵,也应当有进一步部署——末将觉得,他太狷狂,是时候教训了。”仆散将军公私分明,先前他的爱子仆散安贞被林阡打成重伤,也不曾怂恿王爷入局,是这次林阡招惹了王爷才劝王爷教训他,任何事情,确实该有个度。
“王爷已然部署。”那时岳离开口,仆散揆看王爷点头、一怔,笑:“如此便好,王爷英明。是末将多虑了。”王爷向来隐而不露,藏而不发,全盘计划他们不可能猜透,只能从旁谏言、各抒己见,庆幸的是,王爷海纳百川:“仆散与我不谋而合。”
“又怎觉得,我与大杰是水土不服,而非技不如人?”岳离问仆散揆。
“之所以相信大杰和天尊并非技不如人,是因为林阡并不像你们说的那般条件艰难打得多厉害——他是只要保全就好,你们却是想赢战。要知道,摧毁比坚守难。”仆散揆道,“然而,无论这一战结果如何,都不足以考量林阡强弱。陇陕、川蜀,才是他的实力体现,日后必须继续留意。总而言之,我对他和对铁木真一样,都持保留意见。不过,同意王爷看法:北线南线确实都是隐患,要趁他们互不知晓,先除去重急一方。”
又道,“他们最令人担忧的,则是都太年轻。”
“确然。”王爷笑容收敛,叹了口气,“这些年折于北疆与南宋者,已数不清了。后续实力,理应培养。”
凌大杰那时听出音来,王爷最担心的是这一点,放在第一位的也正在此:现如今高手堂最小的都已年过五旬,未来抗击北疆与南宋的军队,必须具备对付各种对手的经验,无论胜利失败——一定要有后辈们补上来才是。
后辈,目前戍守北疆的封寒,身边有好大一群,但凌大杰岳离麾下不知是依赖还是怎的,出类拔萃的竟只有拏懒神明兄弟三个、完颜君剑一个……但从这场箭杆峪之战开始,凌大杰发现,铁甲马队还是有不少能征善战之勇士的,譬如适才使梁宿星和自己能够成功合兵的就有好些功臣,他们出身不同,有汉人,有女真,有契丹族,但王爷的战略是这样正确,联合、安抚、提拔和运用一切人才——很多时候人才就这那里,独缺发现的眼睛和契机。
南宋,也有人才济济……虽然凌大杰向来对自己人温和而对敌人毫无怜悯,但在这一瞬思绪过后,忽然看到那徂徕猛虎身首异处,可惜得很了,叹了口气,“如斯骁勇之才,望我大金辈出。”
思绪回到这一战来。
战前,王爷就嘱咐凌大杰要“改正自己重敌的毛病、调整自己的状态与士气”,凌大杰也仔细反思了这些日子,并钻研透了与凤箫吟对战的经验,所以才有今日一战他的厚积薄发一击即中;
岳离则本就喜好“研究敌人的战术,观察敌人的优点及破绽”,岳离对君剑说,要学习林阡的优点——全权交托给部下,“不操纵自己人”。并发挥岳离及其麾下的优点,闪电战!
他们早就预设了时间,由君剑伏击援军,就像冯张庄之战林阡对他们一样……
亥时前后,岳离定已夺取了大半箭杆峪,梁宿星顺利突围,凌大杰也将红袄寨将领剿灭殆尽,凤箫吟,绝对已由完颜君剑擒获,海逐浪,则好好担心他的龙泉峰吧!箭杆峪只剩一帮老弱妇孺,海逐浪若然能救,也只能和她们一起强撑一两日等候林阡来救他……
但有生机的,有且仅有海逐浪一个,南部宋军危在旦夕,东部唇亡齿寒,中部孤掌难鸣。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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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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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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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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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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