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中的李君前,心中隐隐生出这样的一个答案:鬼之和蜮儿搭档的根因,不止是破坏欲和破坏力的最配合,而更因为……因为他们都有一种极度隐秘的特性!——如果说蜮儿隐形的性质是摄魂斩,那么只有战局中的李君前一个人清楚,鬼之的最隐武器,真正是他痊愈的能力……
刚刚那个自己满怀信心势必一脚毙之的电光火石,李君前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却又显然没有眼花,鬼之在那一瞬没有了躯体。清癯的外壳,忽然竟似化身为一柄利剑,仿佛,面前的对手不是鬼之,而更像一把炉中的剑,不是人,是剑,有明确的剑尖、剑刃、剑脊……锻造得浑然天成。
所以雨夜之战,厉风行的第一掌没能要够鬼之的命,所以金陵的致命一剑并不是因为仓促才没有伤得了鬼之:若蜮儿百毒不侵,鬼之则刀枪不入!
李君前记得自己曾经说鬼蜮二人一明一暗,还以为鬼之是在掩护蜮儿的摄魂斩,而现在看来,鬼之和蜮儿,谁掩护谁还说不准。“强者和弱者的组合”?这想法真是侮辱了他们,明明是“强强联手”!
大家因为摄魂斩而早就把一切关注都凝聚在了蜮儿身上,却没有想过去探究鬼之的一切……
鬼之的一切……
似乎更加不能用常理去推敲。他的本质,他的内涵,他的属性,不像人,倒更像是一把坚硬的宝剑。对,是武器。
武器的创伤和磨损不可避免,可是武器不会因为刀枪的袭击、拳脚的摧残而毁。鬼之也相似,痊愈的能力不可思议。外伤可以恢复得非常快,哪怕金陵那一剑狠辣;内伤更可以轻易地消解,即便有厉风行的风电之掌,或李君前的脚如铁。
君前之所以觉得鬼之有剑的本质,是因为那一脚踢在鬼之心口时,他可以感觉得到一种坚韧和锋利,属于剑刃。鬼之的肉体,包裹着的根本不是骨骼,而更像一把剑……需要靠血来供养的剑,所以他嗜血。琇書網
君前想,这个念头一定是疯了,可是这样的感慨顿时在心中生根:鬼之就算是人,那他所练的武功,所修的心法,一定是非人的。假以时日,必将超过他的师父东方雨,达到贺若松的境界。
诱捕之策,失策。
雨夜之战,盟军一度以为:鬼蜮的组合,蜮儿做盾,鬼之是剑。士别三日,才知低估——短短几日,鬼蜮进步突飞猛进。鬼之痊愈能力的加速,和蜮儿摄魂斩境界的提升,使他二人足以自为剑盾,今时今日,不仅合作无敌,分开可能一样危险!
霎时,众人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鬼之他,竟自己在空中连着旋转,如离弦之箭般直穿李君前身体!好在李君前选择角度适宜,挥鞭之处水弩群莫能袭击,才勉强将鬼之攻势稳住。饶是如此,众人都瞠目结舌了半晌,为鬼之也为君前,谁也没见过这般情景,选择自己来做杀人武器。而君前,竟然还能抵挡还能毫发未伤?!设身处地,众人尽皆对鬼之武功怖惧,亦更对君前武功敬畏!
完颜鬼之,好邪门的武功!却当真契合了李君前的猜测,鬼之本身就是再尖锐不过的利刃……
是谁总结归纳说鬼之的看家本领是“空手如刃”的阴毒,其实,应该是“以己为刃”的狠辣吧?!东方雨的门客果然奇人层出不穷。这百毒不侵和刀枪不入的组合,前所未见,教无论是谁,都难料。
旁观之时金陵不禁有感,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太不能预测,不能计算了……
“不如冲上去,硬跟他们拼了!”祝孟尝按捺不住,“反正他们也知道我们有埋伏了。不如上去,咱们这么多只脚,踩也够把他们踩死!”
“要踩死他们,也不用在这里,有的是机会。”金陵摇头,制止这种自杀行为。
“厉夫人?何以还不救援?”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有埋伏,却不见我们救援,就会觉得我们胆怯,继而更加肆无忌惮——一旦他们轻敌生骄,我们就更容易请君入瓮。”金陵说。
“请君入瓮?他们不已经入瓮了吗?”祝孟尝虽然也参加了合议,但因为在这一步没有具体任务而也相对地了解较少。
陵儿摇头:“眼前这个瓮,他们是成功逃过了一劫,不过,还有更深的瓮,更大的瓮,在等着他们。”
“明白了……还有后招?”祝孟尝摸摸后脑勺,转头看李君前连连退让,还是有些担心,“可是,李帮主他……应付得了吗,坚持得住吗?”
“李帮主知道该怎么配合。”
祝孟尝循着陵儿手指的方向看,恰在此时,李君前陡然向后跳开一大步,咄咄逼人的鬼之不知是计,正冲上前,忽然一脚踩空,猛然掉进了事先就布置好的陷阱之中!蜮儿紧随其后只差半步,差点也随之落入其间,一个趔趄,勉强站稳……
更深的瓮。陷阱。
骄傲者的最大失败,莫过于此。胜了艰难,却败给简单。
“纵使杀不了鬼之,也可以先隔开他。随机应变。”陵儿一笑,再扣树后机关,应声而落一张巨网,直扑孤掌难鸣的蜮儿,意料之中巨网离蜮儿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已经消弭而毫无杀伤力,但陵儿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便是,一,李君前得救,二,向蜮儿立了下马威,三,拆开了鬼之和蜮儿!
拆开他们,这太过重要的一点。这消失消失得好,消失得仓猝,完完全全属于盟军掌控!只可惜,如果运气更好些,连带着蜮儿一起暂先困在阱底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李君前舍命演出的这一场请君入瓮,至此彻底胜出。趁着蜮儿震惊于鬼之的突然沦陷,李君前俨然脱离险境。众将当即戈戟云陈,四面围来,聚歼之势,鬼之跌在陷阱最深处,一时半刻根本无法与蜮儿会合。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一直所向披靡的蜮儿僵立原处,久久不能明白,她和鬼之为何能躲过一切算计,却失误在这么小的细节里,救不了鬼之,看不见他,自己也不能随便移动一步。
许久,鬼之一直悄无声息,生死未卜,蜮儿一度失去笑容,眼中全然泪花闪烁。鬼之坠落的地点存在深沟,那就意味着她存在的地方,可能处处是陷阱。而等待蜮儿的,则将是一场前途渺茫的孤军奋战。
不得不说,这真是给蜮儿最好的下马威。
祝孟尝惊呆地看着金陵,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厉夫人,这后招出得……真了不得啊!”
“鬼蜮,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承认过你们是百战不殆!”厉风行立即为盟军鼓舞,说得是何等意气风发,边说边走到李君前身边,轻声笑对他耳语了一句:“李帮主,终于轮到我了。”
“厉帮主小心。”李君前关切地与他擦身而过。
第一战,请君入瓮之起始,李君前激鬼之。
第二战,请君入瓮之承接,厉风行引蜮儿。
冥冥中他二人该是除洪瀚抒越风之外,林阡的最得力干将。
若非遇到劲敌,未必会能发现有这样默契。
与李君前舍命入局一样,厉风行此举同样承担着风险。
蜮儿在鬼之失陷之后,一定是愤怒的表情,因为没有预料到盟军的严阵以待,因为防不胜防失去同行的搭档,因为错得离谱不能自我谅解,更因为还没有找到一个情绪的发泄点,这里有太多的人,她不知道该找谁来复仇。
“所以这时候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就是蜮儿认定了的主谋。也就是愤怒过后的第一个笑容不顾一切面朝的方向。其后无论要发生什么,主动权就全在我们手上了!”——陵儿神算,果不其然!
厉风行就在等候着这蜮儿突然的爆发,一旦蜮儿被愤怒和慌张驱使着,就会不顾一切地要以他为目标。
“便让‘骄傲忘我’松懈鬼之,‘慌张失措’击垮蜮儿。”
金陵完全识穿了蜮儿,知道她这一刻一定是慌张失措的:如果我是蜮儿,我会清楚地了解不会有谁敢动我,所以会宁愿一直僵持在这里,养精蓄锐直至反击,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慌张失措,不假思索就选择朝着第一个发话的人扑过去……可惜,她没我这般聪明……
蜮儿这个敌人,终究是单纯得跟其容貌一样,天真得不食人间烟火。
对付这样的敌人,无需硬拼,智谋取之。“前招失策,后招决胜,厉夫人不愧智绝之称。”李君前不免对麾下赞。
“天哥小心……”金陵默默祈祷时,厉风行已运起轻功朝既定方向疾行而去,蜮儿意欲杀他,紧追不舍。
一旦将目标锁定在厉风行身上而选择追杀他,蜮儿就完全陷入了圈套,只能被动地、由厉风行引诱到另一个战局,等候着她的,将是更大的陷阱——
拆分鬼蜮,只不过是第一步棋而已。
金陵叹息着:是的,刚刚开始,还没有结束……
蜮儿现在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毋庸置疑,她将一步一步地失去,一层一层地,滑向一个无底的深渊里……
盟军为刀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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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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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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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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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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