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上旬,长生天所在的两百余嫌犯,一起被林阡晾在北龙首山。奇才无用武之地。
长生天俨然察觉到自己被锁定范围,故而如林阡所料不曾轻举妄动,蒙古军核心层也很快知情;当这位王牌蒙谍孤掌难鸣,成吉思汗远水救不了近火,加之不认为黑水是决战,便没有冒险将其启用。虽然无用,长生天倒也安全。
不过蒙古军不知道的是,二月初二“五城”潜入盟军欲接应窝阔台、打伤柳闻因还险些掳走忆舟那晚,曾不慎暴露过一个长生天下线。邪后和凌大杰不动声色对其放线钓鱼,已顺藤摸出几个小瓜,只差长生天那只缘铿一面的大瓜了。
五城事件过于恶劣,不可完全不当回事、太假反而打草惊蛇,于是邪后和凌大杰作出一副“彻查失职者”的架势,根据战况的急缓来调节彻查的松紧。那几个长生天下线度过了数日的自危之后,总算熬到危险减少、误以为五城事件被越风死和林阡疯等消息淹没、认准了这个时机作动最合适,恰好长生天终于从北龙首山来,他们当然迫切找长生天商量,
商量什么?擅长总结经验教训的成吉思汗怎会不懂“黑水会战失在情报”,那么,紧接着的“肃州之战务必全方面掌握林匪”!
“长生天在北龙首山宁可陷入无用之境、都舍不得‘诈死’换个身份重新潜入盟军。想来是他在盟军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一时半刻难以再爬到这么高。因此,长生天是铁木真肃州谍战之根本,不得不复用。”陈旭推测之余,对长生天姓甚名谁难免好奇。
“但长生天很可能一冒头就死;要想长生天在肃州之战能够行动自如、情报通畅,铁木真必然要求下线们协助其脱困。”林阡以多年的间谍经验,揣度长生天第一个动作,并非搜集情报而是金蝉脱壳,“故此,蒙谍们一旦会师,天脉第三级会闪电靠近长生天,询问长生天最为合理的挡箭牌;此后设局陷害替罪羔羊,将盟军视线带偏,帮长生天挣脱嫌疑,从而完全获得自由。”
其余还可能以音律、信弹等方式简略传达,但若想在最短时间内万无一失地交流挡箭牌选哪几个,要么简单约个地点后直接见面,要么一前一后间接见物,譬如竹节、涂鸦,总之一定会有较近时间内空间轨迹的重叠。这一点,也多亏邪后余威仍在,吓得天脉第三级明知安全也不敢收发信鸽、鹰隼之类。
言归正传,二月初十宋军与蒙谍会师之初,邪后、孙思雨便立刻跟踪观察,那几个长生天下线分别靠近过二百嫌犯中的何人。画圈取交集,长生天的范围急剧收缩到五人。
“谨慎起见,将这二十个嫌犯和先前的每一起案子,悉数核对时间地点,加以排查。”林阡对邪后和孙思雨说。
即使周全到这地步,到二月初十的寅时,长生天的十五个嫌犯,还是令他吃不准到底哪个是……
“毕竟只是‘靠近’,而不是耳鬓厮磨。”邪后遗憾地说,更可惜看不懂天脉第三级舞刀弄剑传递的暗语。
“十五个,不具针对性,反间起来太耗人力物力。唉,不能为我掌控,就只能继续晾晒了么。”林阡素来以“用人不疑”为本,成吉思汗也正处于“用人之际”,所以他俩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都只能暂时采取明信任、暗盯梢或闲置的悄然肃清模式。
黑水战末,宋谍蒙谍的棋子几乎同等程度地下死。
“‘转魄’应是嗅出了凶险,撤出后一直未联络我。”天将亮,林阡来见曹王。
“也对,他现在比谁更珍惜性命。”聂云在侧,理解地说。
“所幸这空隙,控弦庄的新战狼可以补。”曹王将金谍的情报给林阡。
“多亏还有他。”林阡点头。二月初六前后,关乎十二楼在居延和绝命海之间的调动,转魄玄翦竟出现了双双被骗的失误,前所未见。宋谍不稳,绝命海也难,居延也难;自从金谍入局,虽然居延还滞后,绝命海却容易得多。
“是‘他们’,不止一个人。”曹王强调。早在正月下旬,黑水出现“全军覆没”谣传之际,曹王就给了林阡一颗定心丸说:“完颜瞻、完颜彝这些人里,有人是事发突然、诈降蒙古的。”“玄翦一脉在正月二十前就有动静,是这个人或这群人的努力。换而言之,金宋共融有修复的机会。”
果不其然,这群人在黑水会战中被曹王养兵千日用在一朝——
新战狼这大半个月来,都在十万金军叛军中演迷茫、带节奏,给成吉思汗扰心,才有了三万叛军的回头是岸;新战狼的首领更对曹王承诺,即将对另外七万继续扰动和指引,最终教曹王府全都回到王爷身畔。
“不愧叫新战狼,都是曹王的忠心不负。”林阡微笑,说战狼以另一种方式延续赤忱。
“但风险和机遇是等同的。新战狼也好,玄翦也好,都只能临时补缺,不及转魄的价值大。肃州之战敌人的具体情况,还非得转魄想办法送出。”曹王说着说着,灵光一现,“不过,也不必他送出。两日后谈判,斡烈和窝阔台交换,我应该能进城,见到他。”
林阡一愣:“既已会师,不必岳父亲自去了。”www.xiumb.com
“陆放翁有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曹王笑说,他也是个细作头子,身临其境自有收获。
“策反、谈判、出谋、战斗、情报沟通、稳定军心,岳父这大半个月来,身兼数职什么都做了。”林阡最初闻讯还怕曹王年迈撑不住,却没想到剑圣完颜永琏不减当年之勇。
“天塌下来,自然是年纪大的顶着。岳父许诺过,等你来了一起喝庆功酒。”曹王想到就做,立刻拉他在中军帐内对酌。
“岳父,还是饮茶为好。”林阡本就不觉得这算庆功,正好听曹王咳了两声,便想推辞,忽然忆起自己从义庄带回的籍辣思义,“对了,我发现个剑圣的好苗子,一直说要向您拜师,这就叫他来敬茶?”
“坐下。”曹王正色,以岳父的口吻命令,“先喝酒。虽世事变幻,不尽如人意,但设宴接风,一样要置办。”
“是。”林阡虽怆然,仍一饮而尽,“多谢岳父。世事纷乱如棋,但求初衷不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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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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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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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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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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