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我们这行的大师来给我这个小辈捧场,才能多卖出去点票,不至于亏本咯。唉,现在做曲艺的都不挣钱啊。”
何向东这些年做演出就没干过送票的事,这本来就是花钱听的玩艺儿,人家都是买票来的,你送票的对人家买票的多不公平啊,那种虚假的满座,虚假的繁荣要不得。
而且这些拿着送票的人根本就不珍惜,也不好好听,说走就走了,一点不在乎,这会影响了台上演员的表演。
他原本还以为田佳妮办专场挣了很多钱,实在是没想到会这样,他问道:“既然是亏本的,你干嘛还要办专场啊。”
田佳妮翻了个漂亮的白眼,道:“小时候挺机灵的,这会儿怎么想不明白了啊。办专场为的是名,不是为利,这里亏了没事,但是出了名了还是能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的,像拍点广告啊,跑穴演出啊,为一些电视电影配乐啊之类。”
何向东这才明白过来。
柏强看了自己徒弟一眼,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说起来是有些羞愧的,一个好好的曲艺艺人非得往其他行业里面靠,自己本行反倒成兼职了,本末倒置了。可是也没办法啊,曲艺整体都不景气,单靠这个根本活不下去了。
柏强出声说道:“嗨,现在干曲艺的都不景气,哪一门都一样,你们相声也差不多,那些相声演员全都往影视堆里混呢。唉,基本工资太低了,又没有演出机会,都快饿死了。”
“你们说相声的改行的可不少啊,基本是都是去演小品啊,演个电视电影啊。其他的人都在往电视台挤,赶紧上去说几段相声,有点名气了,又赶紧跑影视堆去了,这片酬就高了嘛,要不就是拍广告,唉,反正都不好干就是了。”
柏强摇摇头,端起酒杯来自顾自抿了一口。
听了柏强的话,方文岐神情有些恍惚,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脸色很不好看,喃喃自语道:“他们也活不下去了吗?相声真的要完了吗?”
看到方文岐这样,柏强心里也不好受,他知道自己这个老友脾气很倔,又对相声爱到了骨子里,看到相声这种现状,他难受也是正常的。琇書蛧
田佳妮看到方文岐的样子,她也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年幼时候的梦想就是好好唱大鼓,长大做一个大角儿,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到了,在大鼓这一行年轻一辈里面她绝对是佼佼者,老前辈们也很看好她,可是这又如何,她平时唱大鼓的收入也仅够吃喝,还得去别的行业贴补一点。
曲艺不景气啊,现在电视电影一个边角料的配角拍个几集电视,收入就比他们大角儿好几个月的还高了,拍广告收入更高,还有跑穴演出,会唱两首歌的就更吃香了。他们这些练了几十年功的反而没什么花头。
何向东默了默,问柏强:“柏叔,我想问您一下,您跟林正军还有联系吗?这里的连城俱乐部怎么关张了啊?”
柏强摇头苦笑,道:“老林啊,已经不干剧场演出了,他91年的时候就下海做生意去了,实在是不景气啊,你们走了之后剧场就没有那么旺了,越到后来越不行,最后就只能关张了。还别说,老林现在做服装批发生意还是不错的。”
何向东看了师父一眼,发现师父还是有些茫然失措的样子,根本没回过神来,他又问柏强:“柏叔,那杨三呢,我杨三叔呢?”
柏强道:“杨三啊,他后来在剧场关张之后就离开天津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他说他要去散散心,散了这么多年也没回来。”
何向东一阵沉默,剧场关张杨三叔肯定也很不好受。
见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田佳妮又问道:“东子,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啊,我听说你当初在连城的时候很火啊。”
何向东摇头一笑,道:“也就那一段时间罢了,离开天津我和师父就到处卖艺了,嗨,时好时坏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田佳妮顿了顿,又问道:“那你接下去的打算是什么啊?”
何向东道:“继续说相声呗,我又不会干别的,另外找个地说相声吧。”
田佳妮笑道:“你会还少啊?大鼓你不是也会嘛,小时候老是偷偷摸摸趴在墙头看我师父教我,完了之后你再教我一遍,我说你怎么那么聪明啊?”
一想到小时候的趣事,何向东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时候自己实在是太淘气了。
田佳妮道:“要不再来唱一段大鼓呗,你小时候唱的还蛮好的,现在这些年不会都荒废了吧?”
何向东微微一笑,张嘴也就唱了起来:“叹君王万种凄凉千般寂寞,一心似醉两泪如倾。愁漠漠残月晓星初领略,路迢迢涉水登山哪惯经……”
这一张嘴,柏强和田佳妮就是悚然一惊,面面相觑,这声这韵这也太绝了吧,虽说这孩子小时候就有一副绝佳的童子音,但也绝对没有现在这么有味啊。
何向东微微晃着脑袋,唱着大鼓,看着田佳妮,心头泛起一丝无力和苦涩:“我的妃子啊!一时顾命误害了你,好教我追悔新情忆旧情。再不能太液池观莲并蒂,再不能沉香亭谱调清平。不能玩月楼头同玩月,再不能长生殿里祝长生……”
现在自己混成这样,还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和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吗?呵呵……
田佳妮眼眶已经微微有些湿了,剑阁闻铃最精华的部分就是从“我的妃子……”这里开始,这往后是表达唐明皇的悔恨之情,很是传神。
可是何向东的大鼓里面没有传递出悔恨,反而是无力和苦涩,这曲子听得她心潮涌动,心烦意乱。
有神有韵,他为剑阁闻铃赋予了属于他的情感,田佳妮似乎是在这一刻读懂了何向东埋藏在心里的感觉,很让她心疼。
一曲唱罢,柏强鼓掌称赞:“都说相声演员像不像三分样,你这嗓子这韵味,真是绝了,我们唱了一辈子大鼓的也不一定比你强啊。”
何向东摇摇头,笑笑:“您太客气了。”
已经沉默许久的方文岐突然说道:“柏强,你这次在天津还是住你亲戚家吗?”
柏强应道:“是啊。”
方文岐道:“咱哥俩也好些日子没见了,我今晚就去你那里住了,咱们好好叙叙旧。”
柏强也笑着应道:“成啊,东子也去,你跟我的大侄子挤一个屋吧。”
还不等何向东答话,方文岐道:“东子就不去麻烦你们了,他自己找个旅店就行,行了,咱俩现在就过去吧,在房间里面我都呆的憋得慌。”
柏强都乐了,道:“你还这么迫不及待啊,行啊,那咱走呗,那个妮儿……”
方文岐直接插嘴道:“咱俩走就是了,他们俩好些年没见了肯定有很多话说,我们俩老头就别碍着人家了,赶紧走吧。”
柏强一想也有道理:“那成,你们俩慢慢聊,那个妮儿你也早点回去啊,东子,你记得把妮儿给我送回来啊。”
何向东答应了,方文岐和柏强也就直接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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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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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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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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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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