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改建工程已经进行到尾声,刘叔在楼下修修补补,甄珍则在楼上对着盆里刮下来的鱼茸摔摔打打,给蹲在旁边看热闹的小孩挖了块鱼茸,教他在中间抠个眼,找个小盆子让他摔,跟玩泥巴的效果是一样的。
宝库把鱼茸摔得啪啪响,摔个响,乐一通,“哈哈哈哈……”满屋子全是他的笑声。
甄珍笑眯眯看弟弟玩了一会,这段时间忙,有事外出都是把小孩放在邻居家,店开起来,她还会更忙,老让人家帮忙照顾孩子不是那么回事,等开春天暖和,宝库还是得送到幼儿园去,有老师教育,跟同龄小孩在一起才能更好地成长。
她穿来前,受开明思想的影响,父亲没要求她早早结婚生孩子,因此毫无育儿经验,心想去幼儿园是不是得有点基础?ωωω.χΙυΜЬ.Cǒm
问正给鱼茸挖眼的小孩,“姐姐,教你认字好不好?”
“宝库要认痣。”小孩还挺好学,立即放下手里的鱼茸,仰着胖脸热情回应。
得,先把舌头捋直了再说吧。甄珍循循善诱,“姐教你个绕口令,来跟着念,四是四。”
宝库呲着小米牙,“是是是。”
“不对,是,四是四。”
宝库有样学样,摇头,“不对,是是是是。”
“学我,四是四。”
“学我,是是是。”
甄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幼儿园老师给多少钱都不过分,教孩子比做饭难多了。
就不信那个邪,收拾干净手,甄珍先伸出食指,“一根手指是一。”又加入中指,“一根手指,再加一根手指是两根手指,一加一等于二。”再竖起无名指和小拇指,“二加二等于四。”
宝库好奇眨眨眼,伸出小胖手摆弄,省略了步骤,“一,一加一等于二。”小手胖乎乎全是肉,比量根食指出来就已经很不容易,接下来手指分不开了,“二加二……二加二等于、等于……哇……”
甄珍傻眼,怎么还把人给教哭了?
老说掰扯不清,原来是从这来的。把小孩抱起来,哄道:“二加二等于哇,你算得太对了。”
“哇……”宝库哭得更大声。
第一次教学惨败收场。
甄珍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哄好,小孩打了个哭嗝,趴在姐姐肩头,没头没尾喊了声,“猫猫。”
“猫猫?”甄珍被喊愣了,“咱家没猫,咱这里谁家都没养猫。”
“有猫猫。”宝库眼里含着一包泪,眨着水润的浅棕色大眼睛坚持道。
才把小孩惹哭,甄珍顺着小孩的意思,下楼找猫。问在楼下刷墙面的刘叔,“您知道这附近谁家有猫吗?宝库要看猫。”
刘叔放下手里工具,指着西南方向,“老道口那,几个月前来了一群流浪猫,你妈心善,老带着宝库把摊位剩下的鱼鳞、鱼肠拿过去喂猫,宝库记着呢。”
原来是这样。正好家里有做鱼丸收拾出来的鱼杂,甄珍拿个小塑料桶装了,牵起宝库,“走,姐带你喂猫去。”
小孩好哄,立即破涕为笑,蹬蹬蹬一个人跑在前面,要给姐姐指路。
老道口离家不远,过了西塔商街就是,省城是重要的交通枢纽,铁路也有些年头,最早的那段是上世纪末清政府修建的,日本人占了之后,又补休了多条铁路,曾经是供养他们侵略的重要补给线,东北丰富的资源也被掏了大半。
铁轨穿街而过,以前有闸道口,来了火车拉闸,现在机动车多了,一拉闸路上堵了一溜车,于是政府修了高架,分流车辆。
宝库站在高架桥下面,童音脆嫩,“猫猫,猫猫出来吃饭了。”
小猫们不给小孩面子,宝库连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有半只猫出来,两个穿着厚外套在桥底下象棋的老头告诉姐弟俩,“前两天又来了一伙猫,跟之前的那伙猫打了一架,两伙猫打完架全跑没了,这桥底下窜风,猫估计找暖和地方过冬去了。”
兴冲冲出来却扑了个空,宝库小脸晴转阴,甄珍想到家里以后鱼杂要多少有多少,养只猫不是不可以,蹲下身对小孩说:“姐回去问问,看谁家大猫下小崽,抱只回家给你养好不好?”
宝库大眼睛爆发出耀眼的光彩,伸出小胖手,“拉钩钩。”
“拉钩钩,一万年不许变。”甄珍笑着保证。
今天风有点硬,高架下面挺冷的,甄珍给宝库紧了紧衣领,正要带弟弟往家回,突然听见一声细弱的猫叫。
俩大爷也听到了,抬头惊讶道:“咋还剩一个?我俩搁这都下了三盘棋也没听见它叫,估计是闻到你桶子的鱼腥味了。”
甄珍带着宝库寻声找去,在水泥桥墩后面,环卫工人堆放扫除工具的推车后找到一只半睁着眼,饿得爬不起来的黑色小奶猫。
小猫见到甄珍姐弟走近,想要挣扎着站起来,腿上没劲,挣扎了几下都没成功,失去光彩的猫瞳带着恳求,叫声急切,宝库也急了,拽着甄珍衣袖,仰着脸央求,“姐姐,我们救救它吧。”
甄珍能说啥,她的厚外套挡风,小心把小猫搂在胸前带回家。
小家伙看样子刚断奶没多久,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抛弃,甄珍听朴婶的意见,去小市场买了羊奶来喂它,养了几天,又熬了米汤掺进些鱼茸来喂,用宝库穿过的旧棉衣给它做了个窝,放在客厅一角,甄家从此多了个新成员。
吃得好,小家伙不再萎靡,渐渐有了精神,还真是只漂亮的小猫。浑身纯黑没有一点杂色,粉鼻头,绿眼睛,圆脑袋,长尾巴,睡觉喜欢小手勾小脚仰壳睡,睡醒了就悄咪咪猫在自己的窝后面,露出一对耳朵尖、半拉眼睛,三百六十度侦查客厅里的敌情。
宝库自从有了小猫作伴,才真正从失去至亲的悲伤中走出,一孩一猫形影不离,鼻子偎鼻子,一个嘀嘀咕咕,一个喵喵附和,一起吃饭,一起看动画片,恨不得睡觉都在一起。
社区诊所的小王大夫是全才,甄珍找他给小猫打了驱虫针,洗得干干净净让宝库抱上床。
甄珍起得早,朦胧的光线透过窗帘,见跟她一起睡的小孩和小猫分享着同一只枕头,睡姿一模一样,四仰八叉,微张着小嘴,小肚子一起一伏。
笑着摇摇头,出屋洗了把脸,转去厨房准备早饭。嫌早晨水管放出的冷水太凉,她一般前一天晚上会接一盆水放在地上留着淘米洗菜用。
一开始还没注意,当她从水盆舀水淘米时,一低头发现水盆里有东西,透明的色泽,要不是那东西尖头上的鲜红的小眼睛,几乎就跟水融为一体了。
水中是几条五六寸长的银鱼。活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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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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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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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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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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