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爱惜身体甚于爱惜名誉,自然不想这副自律多年养成的好身体毁在这一场场或是盛情相邀或是攀交攀援的局上,于是便有人起了急。
早年交浅言浅的旧识生意不景气,急于拉一笔投资,约了张景几次都没约上,最后辗转托到张景一位老友那里,终于把人约了出来。
有求于人的中年人怕是觉得满桌珍馐还不够有诚意,特地带来一个漂亮懂事的年轻人做主菜,称是自家养子,刚刚十九岁,带出来见见世面。
张景不看漂亮殷勤的年轻人,倒是笑微微的看着老友,似询问似确认般道:“养子?”
老友进门看到那年轻人时脸色便有些不悦,这下更怪托自己约张景赴宴的人自作聪明了,心想:连家的养子是真正的养子,你带来的是什么?你又当他张景是什么?
老友朝那年轻人摆了摆手,让他回自己那个养父身边坐,笑说:“Fr.zhang忠于上帝,服务圣道,你要领受福音得去教堂找他。”
因为发妻过世之后张景一直没有续弦,对待那些趋之如鹜的追求者也是无动于衷,故此被老友们戏称为神父一般的男人,得了Fatherzhang这么一个雅称。
弄巧成拙的中年人讪讪附和,再不敢让养子过去献殷勤。
宴尽时,老友拍了拍张景的肩膀:“今天是老哥考虑不周,别见怪,改天咱们再聚。”
张景莞尔道:“要忏悔来教堂找我。”
老友失笑,道别,各自离开。
张景看着车窗外火树银花的夜景,莫名生出几分寂寥。常言道四十不惑,可人活的太清醒太理性不免索然无味。他已经四十二岁了,但也才四十二岁而已,余下的几十年难道要这么索然无味的过下去?想来还真是无趣啊。
一场夜雨降下,秋天就这么结束了。张景在这时节收到了另一位老友差人送来的请柬,老友公司周年庆典,抛开交情不提,两人已无生意往来,按说可去可不去,张景却推了一个应该去赴的约,把这天空了出来。琇書蛧
来了便见到了秋时来去匆匆的小莺鸟,还是那般疏朗英气,衣着也很得体,和同样年轻英俊的老友之子站在一处,仿佛一对璧人。
老友不知龙醍具体经谁引荐进的自家公司,还笑吟吟的给张景引见:“龙醍,池煊的新助理,和他是初中同学。”
他这老友从不兴慈爱宽和那一套,轻易不会夸奖后辈,能叫他开口引见的年轻人自是有几分欣赏的。
“久仰,张先生。”年轻人唇边挂着恰适的笑,先是颔首致意,之后微微躬身,伸出手。
两手握了一握,年轻人便礼貌的收了回去,顺势退了半步,站在老友之子身侧。
叽喳逗趣的小夜莺和桀骜不驯的小猎鹰都蛰伏了起来,面前这张与对待寻常长辈无异的笑脸给了张景一种错觉,秋时那些短暂有趣的交集只是他微醺时的浮光梦影,并未真实发生过。
宴会接近尾声时,张景向老友告辞,谢绝了相送,独自应邀而来,独自一人离去。
等待司机取车的间隙,年轻人追了出来:“张先生,请等一下。”
张景驻足,回身等他。却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室外光线昏暗被什么东西绊了脚,步下台阶的年轻人一个跄踉,朝着张景扑了过来。
张景及时伸手扶了一把,温声道:“急什么?这不是在等你嘛。”
年轻人窘迫的站定,把险些摔倒时都没松手的东西递到了他面前:“您的烟丝盒落在里面了。”
张景接下那不及手掌大的小东西,牵唇一笑:“有心了。”
这么个小物件,即使放在显眼的地方都很容易被忽视,他却注意到了,可不是有心了吗?
“服务生捡到的,我看着像您的东西,就顺便带出来了。”年轻人眉目微垂,似乎更窘迫了,“我是来向您道谢的。”
张景:“不用谢。”
年轻人顿了顿,终于抬起了眉眼:“所以我来驰远真的是您介绍的?”
张景没有否认,神情又温和了些:“无意间害你丢了工作,不怪叔叔吧?”
年轻人摇头:“是我骚扰您在先,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张景看着面前的人,有点好笑的发现,他竟然更喜欢那只牙尖嘴利扬言道歉有用要O权保护协会干嘛的小莺鸟。
张景:“要回去了吗?送你一程?”
年轻人一怔,接连道:“不麻烦了,我还要送池总回去。”
“好,那我先走了。”张景转身坐上司机开来的车子,又偏头朝车外的人笑了笑,“改天见。”
……改天见?
龙醍站在街灯下望着缓缓开出去的车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池煊从旋转门旁边的侧门走出来,揶揄道:“龙特助,你刚才是在投怀送抱吗?”
龙醍翻了个白眼才回身,笑眯眯的反唇相讥:“老板,窥探员工隐私很不道德。”
池煊:“我在关心我的员工。”
龙醍:“那也请适度,毕竟您的员工是有打人前科的半职业拳手。”
池煊站在台阶上打量他一圈,耸了耸肩膀:“我的家教不允许我和omega动手,所以恭喜你,威胁成功。”
龙醍点了点头,用赞许的口气道:“不愧是老板,把怂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池煊失笑:“龙醍,如果你一直嫁不出去,别怪别人,要怪就怪你这张嘴。”
龙醍终于卸下了那虚假的笑容,走上台阶,甩给他一个大白眼:“你龙哥像恨嫁的人吗?搞笑。”
池煊其实挺佩服他的,经历了那么多事这小子居然还和从前一个德行,这也算历尽千帆归来时仍是少年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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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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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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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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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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