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出门采购的老管家刚刚回来,当下正在公馆门外等候开锁匠。
在张景父女出国后守在老宅里的老管家是真的年纪大了,眼睛老花,耳力不好,记性更是糟糕,经常丢东忘西,几乎每个月都会把自己锁在门外一次,倒是和开锁匠成了熟识。
龙醍来的稍晚了一些,错过了老人家一点点把车倒进院子,来回两趟将不多的采购品提到门外,只看到他摸出手帕擦了擦汗,然后摸遍了全身的四个口袋,最后叹息着打起了电话。
如果此时挺身而出,做一把助人为乐好青年,十有八~九会被“这小子不会是个惯偷吧?”的眼神扫描一遍。龙醍想想还是算了,蹲在机车旁边吃起了芝士焗面,人美心善的老板娘照例给他加了双倍芝士,可以满足他下午搬砖所需的热量,他准备吃完就去努力搬砖。
缘分来的不很凑巧,龙醍刚抓着捏成一团的锡纸盒站起来,对着三米开外的垃圾桶摆出一个既帅气又仿佛脑子不好的中场投篮造型,张景的车就开到了近前。
两人隔着车玻璃对视了一眼,随即擦身而过,于是车上的人错过了龙醍那个完美的三分球,光被看到疑似脑子不好了,没帅到他,有点可惜。
看到门外的管家,张景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把钥匙交给司机,让他去开门,顺便帮管家把东西提进去,自己出来驱逐日间出没跟踪到他家的小夜莺。
龙醍一派坦然的跨坐在机车上,这个造型倒是蛮帅,不过他以这种不经导演的方式与大叔邂逅很可能视为贼心不死,不过他就是不死心嘛。既然他的梦中情叔发现他了,那就当是缘分来了呗。
面对嘴角粘着酱料笑出两颗小虎牙的跟踪狂,前来驱逐他的张景先把手帕递了过去。
龙醍接过那条叠成四方块的男士手帕,笑嘻嘻的问:“大叔,这是您送我的定情信物吗?”
张景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龙醍一点也不尴尬,用旧夹克的袖子囫囵擦了擦嘴,把手帕塞进了自己兜里,还笑着说下次见面把信物补给他。
年长的人有风度,要颜面,做不来伸手去打笑脸人的事。张景权当这活宝是父母没看好溜出来玩的小孩,好笑的瞥了眼他座下的机车。
龙醍见状为难的说:“这个不行,我假日兼职全靠它带我四处跑,吃饭的家伙,您换个别的要吧。”
张景失笑:“不,我只是有点好奇,一台几十万的重机车上为什么会装着外卖箱。”
“这意思呀。”龙醍松开为难起皱的眉毛,“因为我之前骑的那台八手老爷车经常掉链子,它一歇就害我超时被投诉,那点送餐费都不够扣的,我只能想办法换一台。”
张景笑说:“别告诉我你是靠送外卖换的。”
“大叔,您真是位幽默的大叔。”龙醍拍了拍自己的座驾,颇有点自得,“这家伙是和我发小的朋友跑比赛赢来的,全场最佳,那些公子哥输的心服口服。可惜他们大多是alpha,不是长的像熊就是练的像熊,十几个人凑不出一件我能穿的骑手服,不然我就给自己赢个套装了。”
“非法赛车?你真是位让叔叔刮目相看的小朋友。”张景顿了顿,笑说,“冒昧的问一句,你真的是omega吗?”
“货真价实,假一赔三。”龙醍扬了扬脖子,展示了下半埋在衣领里的颈环。
“我有理由怀疑它是你用来麻痹对手的道具。”一个omega和一群天性狂妄的alpha跑比赛,肯定会被轻敌。
龙醍抄起两手抱在胸前,面上摆出不满:“大叔,这不是冒昧,是有歧视嫌疑的冒犯。”
“我没有性别歧视的意思,不过我可以为自己的唐突道歉。”张景从善如流,“抱歉。”
“道歉有用要O权保护协会干嘛?你已经伤害到我脆弱的自尊心了,我要求赔偿。”
张景哭笑不得:“我可能要再冒昧一次,请问你在讹诈我吗?”
“如果您坚持这么认为的话,不知道一瓶水够不够量刑。”龙醍捞起空了的水杯向上一抛,反手抓住再倒转过来,歪头一笑,“不够的话,我可以再追加一杯咖啡。”
张景毕竟不是什么脑满肠肥的秃头大叔,所谓退休也并非坐吃山空,而是每年领着大笔分红交由专业投资团队钱生钱,可以说各方面条件都不差。这样的人自然不乏追求者,但那些或是为人或是为财的追求者都是很懂得藏拙的,即使玩奇货可居也玩的很有技巧,面前这种活宝类型的,有生活如张叔叔也是第一次见。
遗憾的是叔叔已经过了被新奇感左右的年纪,只想找个愿意安安稳稳陪他度过余生的人简单平静过生活,这点是张景进去后送来水和咖啡的老管家婉言转告给龙醍的。
龙醍由此获知各方面条件都不差的张叔叔为什么会选中一个甩人都甩的窝窝囊囊的小面瓜,敢情叔叔是自觉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消受不来其他。
“好吧,我知道自己输在哪了。”话虽如此,龙醍身上却无丝毫被打击到的失落,“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咖啡也很棒。我要去工作了,下次见。”xiumb.com
老管家倒是不讨厌这个自信有热情的年轻人,笑着道了再见。
真正上了年纪的人忘性大,却对旧事记忆颇深,老管家回来后笑着道:“先生,说来您和那孩子还有些渊源呢。”
想起龙醍煞有其事的说自己像他的初恋,张景失笑道:“小孩子的话听听就算了,怎么好当真?”
“那孩子只说自己叫龙醍,是我听了这名字想起了您和他的渊源。”老管家说着话又想起了什么,“您等等,我去拿点东西。”
老管家上楼取了本旧相册下来,抽出一张老照片递了过去:“这就是那孩子,您可能认不出了,但应该有印象。”
张景接过照片一看便笑了,他确实有印象,而且印象颇深。
照片是龙醍周岁宴上拍的,筵席就摆在张家的酒楼里,龙家也差人送了请柬。虽然那时的龙家也不过是个勉强跻身中游的富贵人家,还称不上名门望族,送请柬是基于尊重和礼数,自知请不动他贵人事忙的张家家主,但筵席就摆在张家酒楼,张家基于礼数也要送份贺礼。
于是张老先生便将这件事交给了次子,却不知张二少当日另有安排,还是不想去凑那种热闹,辗转到最后这差事便落在了张景头上。
张景之所以对此事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天龙醍小宝宝穿过一长桌的笔墨纸砚、玩具吃食,爬到了他面前,毫不怯生的要他抱。
那时候张景才十七岁,自己还是个少年,哪里会抱孩子?对于小龙醍抓周抓了自己,不给他他就扯着嗓子哭,意外又无措,撤身走开又担心他一头栽下地,便在那里挡着他等人解围。
龙醍的父母祖母轮流抱过去哄,他还是嚎啕不止,似乎认准了自己众里挑一的抓周礼。张景只能在一众人哭笑不得的“讲情”下将那小哭包接到怀里,姿势别扭的仿佛抱了条嘤嘤不休的胖娃娃鱼,被他蹭了一襟鼻涕口水,胖娃娃鱼终于破涕为笑,被摄影师抓拍了下来。
龙家礼数周全,过后送了一身新西装过来,附上了这张照片。张二少一点陷四弟于尴尬之地的愧疚感也无,还揶揄他送贺礼把自己搭了进去,惹得全家人跟着一起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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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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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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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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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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