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毕竟不是东方人的传统节日,路希以为天气这样恶劣,冬训期间不便离营的杜君浩不会特地赶回来了。加上身体不太舒服,路希勉强吃了点东西就上楼休息了。
孕期护理师伊莉莎和管家杨女士先后上来看他,问他用不用联系杜君浩。他都说不用麻烦先生特地赶回来,他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杨女士下楼后还是打给了杜君浩,杜君浩已经在路上了,让她们留意路希的身体情况,自己会尽快赶回去。
杨女士挂了电话才注意到,院子里挂着彩灯的小麋鹿铜塑已经被雪埋到膝盖了。这么大的雪,想也知道路况有多糟糕。
杜君浩是自己开车回来的,下车大衣都没穿就踏着厚厚的积雪进了院子。
杨女士跟在他身后说:“路先生在小客房,已经好些了。”
路希已经进入了辛苦的孕晚期,最近经常头晕乏力,起夜频繁,食欲时好时坏。他怕孩子营养不够,没胃口也逼着自己吃。今晚又是这样,可勉强吃下去的东西在胃里翻来倒去,最终还是吐了出来。吐完之后肠胃倒是轻松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小许在路希房间里打扫,开了窗户通风换气,路希就换到小客房去休息了。
杜君浩简直把家里的小孕夫当新生儿,进门前先将犹带着寒气的外套脱掉,交给身侧的杨女士,这才推门进去。
路希躺下还会恶心想吐,只能垫着枕头半躺半坐,像只病恹恹的小猫似的,察觉有人进来才睁开眼睛,声音也有气无力恍若病猫低叫,说的却是:“杨管家叫您回来的吗?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路希从不向人抱怨怀孕的辛苦不适,只要不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他总是能忍则忍,尽量不给人添麻烦。可他越是这样,杜君浩越是心疼,怪自己时间不够充裕,不能时时陪在路希身边。
杜君浩在床边坐下来,握住他拢在肚子上的手,一边催动腺体释放安抚信息素,一边温声哄慰:“今天过节,我原打算早点回来,雪太大路上堵车才耽搁到现在。”
“小东西又怪我回家太晚跟你闹脾气了?”豆豆魔王迁怒于否不好说,魔王爸爸倒是有此嫌疑,直接将孕期里的种种不适归咎于豆豆淘气任性,“你性格这么好,小东西偏偏不像你。”
路希恹恹的笑了笑:“他才32周,哪有什么脾气?伊莉莎说我最近运动量太小,整天闷在屋子里才会这样。”
自从杜君浩请了人帮忙照看裁缝店之后,路希就很少出门了。这时节的帝都天寒地冻,杜君浩担心他出去着凉,也怕路面打滑摔到他。
“很闷吗?等天气好了我陪你去公园走走。”冬训就快结束了,到时他的时间会充裕一些,可以多陪陪家里的小孕夫。
“不用麻烦了,天这么冷我也不太想出去。”路希也不是有意放低自己,他只是在潜意识里将麻烦别人与惹人嫌弃划上了等号。他被嫌弃没关系,但他的孩子不能。
杜君浩也有他的担忧,他担心路希答应回来是念着自己救过他,念着肚子里的孩子。他担心路希固执的将失忆的他和现在的他区分开,一直这样有分寸加小心的面对他。归根结底,他担心路希真正钟情的,放在心里怀念眷恋的,是那个所谓的亚人格。
他可以把路希放在心上,捧在手里,倾心倾力的对他好,可他要怎么和自己争夺路希心里那个位置?一边是放弃过他伤害过他的杜君浩,一边是全心全意爱护他疼惜他的杜君浩,谁更值得信任,更该被放在那个位置上,不会因为他需要对方这种理由而改变。
路希如他所愿的回到了这里,和从前一样安静温和,弯起眉眼的模样也和从前一样恬淡美好,杜君浩却觉得无能为力。即便他把路希抱在怀里,心与心之间还是有距离,那就是路希把握的分寸,也是一道无形的屏障。也许路希把它竖在两人中间只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以防再次沦陷,重蹈覆辙,但它真正隔绝的是杜君浩想要靠近他的心。xiumb.com
“陪你不是麻烦。”杜君浩拉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凝望着眼前人的目光深邃而挚诚,“你是我的求之不得。”
一心扑在孩子身上的路希终于意识到,先生外出回来去池洋家找他那天晚上,放下的不只是骄傲,此后这些直白而深切的表白也不仅仅是为了表明他的心意。他有意收敛时间经历沉淀而成的淡然内敛,试图“变回”那个失去了记忆也便失去了这些的先生。
路希欲言又止,他想说您不用勉强自己去模仿那个失忆的先生,又担心伤了对方的自尊。对于先生这样的人来说,放下骄傲矜持,去模仿一个他认为幼稚鲁莽的人说话行事,姿态已经放的很低了。再被人当面点破,告诉他现在所做的事没有必要,也无甚意义,他会很难堪吧?
豆豆魔王不甘被两位父亲忽视般踢了路希一脚,路希顺势抽回手,覆住了被踢踹的位置,垂眸问:“又怎么了?刚说你不会发脾气你就踢我。”
杜君浩暗自叹了口气,顺着他有意岔开的话题道:“他大概是想提醒我们别忘了在袜子里放礼物。”
他应该庆幸,至少他和被放弃过不敢再轻易交付全心的路希之间,还有一个两人共同期待着的孩子做羁绊,但他渴望的远不止这些。他不会放弃,他的小茉莉只能是他的。
冬训结束后的公休日,耐不住男友软磨硬泡飞过来与之团聚的刘云澄一把抓住了白鹭脑后的灰毛,硬生生扯开了那张凑上来的大脸。
“下床就翻脸,太无情了。”白鹭微仰着头,两手搂着他家刘长官的腰,用那张痞帅的脸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刘云澄还在为他偷偷扯掉避孕套的事生气,没心情和他打情骂俏:“出去,别妨碍我洗澡。”
白鹭:“给我亲亲,老公亲亲就不生气了。”
刘云澄:“我没在生气!”
白鹭:“骗人,你回头照照镜子,里面有只超可爱的河豚。”
刘云澄:“好,我生气了,如果不想我更生气马上消失。”
白鹭:“好吧,我滚。”
刘云澄甫一松手,那张厚颜无耻的大脸就凑上来了,大型犬舔人似的亲亲他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再用手掌揉揉他险些被咬破的后颈,哄道:“好了,别生气了,怀孕就生下来,我会负责的。”
刘云澄:“我稀罕?”
白鹭:“我稀罕,我稀罕死了,做梦都想搞大你的肚子。”
刘云澄不会说脏话,所以没话对他说了,直接提起膝盖往他裤-裆里顶。
白鹭急忙撤身,捂着险些被废的命根子装可怜:“我错了还不行吗?”
刘云澄:“好,去买药。”
白鹭:“行,你等着。”
白鹭放下话就出去了,跟着打给了杜君浩,压着声音问:“路希当初吃的避孕药是什么牌子?你家还有没有?”
杜君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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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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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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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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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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