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其一里的第一”就让路希的心情难以名状了,你说他鲁莽吧,他偏偏那么认真,连公正都考虑到了。你说他认真吧,他又把事情想象的那么简单,以为一纸协议就能解决这件涉及情爱恩施,公私掺杂,关键还是在他失意期间被摆上台面的冗乱事。
路希满心难以名状的问:“第二呢?”
杜君浩放下拿在手里的古董钢笔,同时调整了下坐姿,一派端正严肃的说出了个第二个选择:“我们以结婚的为提交往试试。”
路希惊讶的茉莉叶子都支棱起来了,看着杜君浩的眼神就像在看踩着地动山摇的步伐冲出原始森林,向一只布偶猫递上一朵可爱的小花花,说我们做朋友吧的霸王龙。
这是个玩笑吗?笑点在哪里?是霸王龙还是布偶猫,或者代表橄榄枝的小花花???
霸王龙显然不喜欢布偶猫的反应,浓黑的眉毛和深邃的眼睛一起表达着主人心下的不快与不解:“我们两个都是单身未婚,你对我有好感,我也不讨厌你,为什么不能试着交往?”
事情明明不是这样,可是他说的有理有据,路希竟然无言反驳。
霸王龙还在理智而民主的表态:“我个人更倾向后者,这样不仅可以解决我们当前面临的问题,顺利的话还能解决我们两个的个人问题,一举两得,一劳永逸。”
好像是这样没错,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或者说哪里都不对。
路希努力的开动脑筋,组织语言,试图将那些不对的地方找出来,摆在桌面上,以此来驳回对方似乎有理有据、两全其美的提议。
然而这对于一只被霸王龙送小花花,心下不可名状,脑袋一片凌乱的布偶猫来说,实在不太容易。布偶猫已经被霸王龙的思路带跑了,现在脑袋里堆满了层层叠叠的,数也数不尽,排又排不开的:为什么不可以呢?为什么呢?啊啊啊到底为什么呢???
没有立即遭到拒绝的霸王龙心情指数回升了几个百分点,浓黑的眉毛和深邃的眼睛也相应的展开一些,这让他自己误以为真的假民主继续了下去:“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可以草率决定的事,你慢慢考虑,半小时以后给我答复就可以。”
路希终于从那些漫天乱飞的“为什么呢?”中间杀出一条血路,慌忙叫道:“等一下,既然您也认为这不是一件可以草率决定的事,只给我半个小时考虑不觉得时间有点紧吗?”
杜君浩寻思了下,似乎觉得路希所言不无道理,然后万恶的假民主精神又出来荼毒人的耳目和内心了,他道:“那你慢慢考虑,我去酒窖找点东西喝,一小时后回来。”
……所以只是多留给我30分钟吗?我去街尾的便利店买瓶胡椒粉回来30分钟都不够!
路希想再叫一次“等一下”,但即便是假民主,放在一头禀性难移的霸王龙身上也是难能可贵的,所以机会只有一次,而你已经用掉了。
可怜的布偶猫用无以言表的心情和眼神看着起身出去的霸王龙先生,放在腿上的喵爪子蠢蠢欲动,好想扒开他的脑袋看一看,里面到底出了多么严重的问题,是不是整块主板都被烧报废了,不然怎么会从那么稳重内敛的一个人变成这么令人无语、无奈、又崩溃的一个存在。
路希就这么被丢在了平时不能随意踏足的书房里,面对着一叠准备用来起草协议的白纸和黑色的古董钢笔,感觉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公馆的地下酒窖是杜君浩的曾祖父留下的,宽敞的地下空间用大小不一的花岗岩砌成坚固厚重的墙体,橡木酒架直抵棚顶,外面是一间独立的品酒室,古雅的水晶灯吊在深红的长桌上,给坐在主位上的人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但那并没有使他看起来温和无害一点,反而像是坐在古堡里的吸血鬼伯爵,水晶杯里轻轻晃动的葡萄酒也似掺入了鲜血一般,红的既冶艳又危险。
踩着壁灯的昏暗光线慢慢摸下来的路希像个被掠来的小血奴,精致的脸蛋,白皙的颈子,扶着硬木楼梯上的手指,全都那么柔弱无辜。如果坐在品酒室里的真的是一位吸血鬼伯爵,藏在唇下的尖牙大概已经蠢蠢欲动的开始丈量他的小脖子了,从哪里咬下去既不会破坏美感又能更快品尝到带有茉莉清甜的鲜血呢?
藏酒室终年保持在17度,外面的品酒室也凉岑岑的。路希不由搓了搓手臂,白芸豆似的脚趾头也缩了起来,试图藏进拖鞋里躲避夏夜里的凉意。xǐυmь.℃òm
杜君浩看着慢慢走下来的路希,脑海里闪过一些没头没尾的片段。
——飘扬着圣诞歌的街头,自己脱下军装大衣,裹住风雪里瑟瑟发抖的少年。他微微扬起脸,用感激的眼神看着自己,声音里带着惊魂未定的微喘和轻颤:“谢谢您救了我。”
被凌乱的长发遮去大半面颊的少年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就像云层下欲遮还露的月亮,美的令人无法拒绝。
——挂着已被风干的圣诞花环的房门从里面打开,穿着白色毛衣和软毛拖鞋的少年站在暖融融的光亮里,银亮的发丝下露出一只白皙可爱的尖耳朵,眼睛弯成了两轮半月:“先生,您回来了。”
——阁楼里旧沙发上蜷在月光里睡着的少年,拖出水痕的泪珠在脸颊上滑动,这块记忆碎片里有茉莉花的香气,那张在月光里流泪的小脸也像皱起来的茉莉花瓣一样,既可怜又可爱。
——两鬓苍苍的老人帮忙打开房门,自己将怀里终于展开花瓣的小茉莉抱进房间,帮他脱掉压出褶皱的管家服。
老人欲言又止,最终在自己的示意下开了口,老人问:“先生,您同意这个孩子留下来,是因为他和您印象中的omega不一样吗?”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好像是一句诸如“你觉得哪里不一样?”的反问,又好像是不置可否,什么都没有说。
那到底是不是不一样呢?又是哪里不一样?
“先生,您怎么了?头疼吗?”记忆碎片里的少年变成了路希关切的脸,他犹豫着抬起手,用柔软微凉的指腹揉按着杜君浩的太阳穴,同时释放出令人放松舒适的安抚信息素,直至那阵忽然袭来的抽痛被按走,他才松了口气似的收回手,撤身退回恭敬却有嫌疏远的位置,“您的伤口还没有痊愈,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碰烟酒了。”
杜君浩隔着触手不及的距离看着他,又被不受理智控制的不快找上了,莫名其妙的想到,他对那个每天来送货的傻瓜,对待比那个傻瓜更傻的邻居,都比面对自己轻松随意,他还给那些傻瓜送果茶送蛋糕,还会对他们笑的很好看……
至此假民主彻底被秉性里的强势专横打败,还没有得到明确答复就将布偶猫划入“私人专有”一栏的霸王龙暗自打定主意——过了今晚就给超级市场打电话,让他们换个人来送货。还有以后不让他出去拿报纸了,免得他再带回来一些碍眼惹事的东西。
路希在这个时候给出答复其实不太明智,但他不知道对方在盘算什么。
“先生,我考虑好了。”路希郑重道,“我们签协议吧。”
杜君浩还在寻思怎么让邻居家的傻小子别再一厢情愿的犯傻,毫无心理准备的被泼了一头冷水。整晚忙于浮浮沉沉的面皮和情绪终于可以固定在某一处了,那一处叫忽然发现自己才是个傻瓜的夜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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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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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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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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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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