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风车的孩子,带着他们爬到城内的一处断墙上,手指着远处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那四根柱子不见了。”
他说的四根柱子,便是高耸入云的几座山峰。
传说中,大天师和三位大师父的修行的高峰。
当初刚进山,就听说三位大师父的亲徒会下山来带弟子上山,可陆天悦带着狼群莫名闹了一场之后,这件事就再也没有人提了,胡萧和袁林暗地里对此事发表过自己的见解。
觉得到底是他们不配,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陆天悦,一个人就将大家玩的团团转,还因此伤了不少入门的新弟子,虽然最后算是他们赢了,可这么多人赢了一个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他们倒还好,师父和寒宁他们说不定背着人的时候都抱头痛哭了一场,毕竟他们的脸被陆天悦打的更响。
可十五却觉得,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大师父,至于大天师,说不定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他不仅这么想的,天崇下棋输给他耍赖悔棋的时候,他还说出口了。
就为这事,天崇气的追着十五跑了半宿,那天正是深秋,贰院外头的菊花开的好看极了,一老一少,一个跑一个提着袍子追,也不跑远,就围着那一片菊花田转,肉包撒欢似的在花丛中跳,兴奋异常的毁了半个花田,要不是初一跟夜欢拦着,张支山那天心碎的就要跳崖了。
毕竟那片花田,是他每天浇花施肥劳作的成果,平日里谁碰了他的花,他都要捶胸顿足的臭骂一顿,偏那天的罪魁祸首,他一个也不敢骂。
可...
如今怎么就凭空不见了?
孙星凝咬着唇,红了眼,“真的塌了吗?怎么会这样?师父和他们都还在山里呢!他们是不是...”
她不敢往下说,怕说了他们就真的没了。
十五突然笑了一声,“若真是塌了,常无县这会儿也成坟堆了。”
“你怎么说话呢?”小孩仰着头怒瞪着他。
十五揉了揉他的脑袋,目光看着远处的群山,“走吧!去灵溪涧。”
纵然大家都知道十五说的有道理,可这凭空消失的四座高峰,好像一下子全压在了他们心上似的。
路上,孙星凝忧心忡忡的问:“初一,你说是不是师父生气了?所以将整个铜虚山都封印了,不想让我们再回去了?”
“铜虚山肯定是被封印了,但肯定也不是因为我们几个。山路封了,是肉包撞的。肉包是师父养的,我觉得师父八成是被肉包气的自我封闭了。”胡萧道。
英杰附和的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是,山路被封了,师父肯定是要让他们把路挖通的吧!就算师父不让我们回去,也总不能不让寒师兄他们回去。常无县的小孩,连我们都叫神仙,何况是师父。回头要是让人看见,铜虚山的一帮‘神仙’背着箩筐铁钎刨坑挖路,师父的脸还往哪搁?我觉得,等咱们找到寒师兄再回来的时候,封印肯定就解了。十五,你说是不是?”
十五笑了一声,“如此一来倒是甚好,没有我在山里,师父肯定又跟从前似的天天睡觉,年纪大了,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估计师父宁愿挖山,也不想被你气的天天满山追着你打。”胡萧和英杰笑了起来。
他们嘻嘻哈哈的,孙星凝的眼泪也挂不住了,好像他们说的才是真的,“那我们早去早回,找到寒师兄他们,一起回来帮师父,里应外合,肯定很快路就通了。”
“嗯。”十五应了一声,伸手在初一头上轻轻的拍了两下,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到的声音道:“放心,没事。”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前方,初一抬眼看见他微微紧绷的下巴,极轻的应了一声。
她知道不是‘没事’,师父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事。
她背后绑着的包袱里,是肉包扔下来的长骨,她能感觉到流窜在长骨内浑厚的灵气,就算是隔着衣衫,现在她也依旧能感觉到,奇怪的是,除了十五明白她的意思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到他们说的灵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肉包出现在山门外,不是为了拦他们的去路,而是要赶他们出山,甚至是故意要断了他们回去的念想。
可...为什么呢?
寒师兄明明才带了人出山,若是想他们离开,一并带上他们就可以了。
师父又是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偷溜出去的呢?
初一越想越糊涂,整张脸都快皱在一起了。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运气好的在一处农庄落了脚,庄子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很是和善热情,正是快要吃完饭的时候,初一她们就跟庄子的主人在前院准备做饭,十五他们躲后面偷懒去了。
“这里这么多的空房间,还都打扫的这么干净?你们这是野外的客栈吧?”孙星凝蹲在厨房外头帮着剥蒜的时候已经跟女主人聊开了。
男主人在劈柴,听见这话爽朗的笑了两声,“是客栈,也不是。从常无县出来,到最近的镇子,若是步行,最快也要两天的时间。赶路的人,怎么也得在林子里面将就一夜。我们建了这庄子,就是为了给那些赶路的人一个歇脚的地方。客栈是要收钱的。”
“你们不收钱?”夜欢本来环手靠在门边看着,一听这话对着地上的那些蒜子有些跃跃欲试起来,不收钱的话做些事也是可以的。
女主人看她这样子,忍不住的笑起来,“若是投宿的,是砍柴的樵夫,或是投奔亲人的老者,我们自然不能收钱了,你们...自然还是要收钱的。”
女主人这俏皮的样子逗的夜欢笑了起来。
“姨娘,那之前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来投宿吗?”初一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女主人摇摇头,“这场雪下的挺大的,我们大半个月没瞧见有人从这儿过了,所以猛然瞧见你们这帮孩子,还真是亲切的很。要不然,天天都对着这老头子一个人,我都快闷出病了。”
男主人憨厚的笑了两声,擦了一把汗又继续砍柴了。
女主人端了剥好的蒜子起身进厨房做饭,夜欢和孙星凝噎跟着进去帮忙了。
“初一,你来生火...”夜欢回头,刚还坐在门槛上的初一就没影了,“人呢?”
......
英杰端着一盘花生一边走一边吃,正准备拿去找胡萧,就看见初一从前院风风火火的过来了,“初一,吃花生吗?”
“十五呢?”
“他在那个屋里...”英杰话还没说完,初一已经朝他手指的屋子跑了过去,直接伸手推开了房门。
“......洗澡!”英杰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再把话说完还来不来得及,他怔了一瞬之后,护着盘子里的花生米疾步小跑的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算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寒宁师兄他们没有经过这里,就算他们没有去常无县,也依旧会绕到这条路上。可庄子的主人说,大半个月都没有瞧见生人了。他们不是往南走的,他们会去哪儿?”初一坐在椅子上,紧锁眉头的看着十五。
十五:“......初一,我在泡澡。”
初一点点头,不明所以的道:“我看见了啊!你泡你的,我只是问你话,又没让你现在起来。”
十五坐在木桶里,他很做作的在水里撒了很多的花瓣,像是女主人闲来无事晒干收着的,屋里还摆放了好些,所以露在水面上的也只有他精瘦的肩膀而已,可是...他就是没来由的别扭。
“初一,男女授受不亲。”
初一:“???”
“乖,先出去让我穿好衣服我们再说好吗?”
初一狐疑的站起来往门边走,手搭上门栓的时候想起什么,转过头道:“上次你被猴哥扒了裤子也没像现在这样啊!我都看见你...”
十五:“出去!”
“十五,你变了!”
......
她拉开门走出去,就看见两个弓着身子准备逃的人,“你们在外头干什么?”
英杰不敢动,手拐碰了胡萧一下,胡萧讪笑着直起身子转过来,“那个,我怕十五又欺负你。他刚才是不是凶你了?你放心,等他穿好衣服出来,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是,是。我们就是怕十五欺负你。”英杰连忙附和道。
“怎么都奇奇怪怪的?”初一看看关上都门,又看看他们两个,心道:难道这庄子有什么问题?
十五坐在桌边,目光沉沉的盯着初一半晌不说话。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初一问。
“这事先放在一边。初一啊!我问你,今天要是在屋里洗澡的是胡萧,你是不是也不敲门就直接进去了?”十五问。
门口站着的胡萧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关他什么事?
初一朝外头看了一眼,“胡萧洗澡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那我洗澡的时候,你为什么...”
他话还没说,初一就打断了,“你和他不一样啊!”
十五愣了一下,心里莫名觉得这话很受用,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怎么不一样了?”
“胡萧洗澡的时候会插门。”
门口突然传来两声闷笑,十五朝门外狠狠瞪了一眼,咬着牙问:“你怎么知道他洗澡会插门?”
“你是不是知道铜虚山发生了什么事?”初一突然问。
她知道,十五虽然平日里看上去没个正经,可他的心比谁都要细。
她是听了女主人说的话,才回想起,他们离开常无县一路走来,城门附近路上的积雪已经被踩的差不多了,离城门越远,雪地上的脚印就越少,近几里的路,雪地上是没有任何脚印的。
可从寒宁师兄他们离开铜虚山之后,一直都没有再下过雪。
脚印不是被新落的雪覆盖了,就是根本没有人走过这条路。
以十五的性子,他不可能没有发觉,除非...他早就知道。
十五无奈的叹了一声,“我不知道铜虚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寒宁师兄他们去了哪儿,我也不清楚。是师父让我带你们出山的,他也不告诉我为什么,就说到了灵溪涧,自会清楚。”
胡萧和英杰闻言都进了屋,“肉包也是你放出来的?”
“我放它出来差点要了自己命?”十五白了他们一眼,“师父根本就没提过肉包是守山兽的事,也根本没告诉我他把山门的封印换了,我当他是故意耍我玩,所以才会砸了封印。”
“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英杰问。
“我现在比你更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十五低头动了动嘴,“我总觉得老头故意耍我们玩呢!”
初一没说话,听到灵溪涧三个字,她心头压着的石头仿佛变得更重了。
厨房里正炒菜的女主人听孙星凝说他们说要去灵溪涧的,莫名羡慕的道:“你们也知道小宋宗主的女儿要招亲?后面那三个,是不是也要去比灵的啊?”
“招亲?”夜欢手一抖,一整勺的盐都撒进了锅里,“招什么亲?”
女主人本还心疼这一锅被她毁了的菜,可瞧见她这受到惊吓的样子又不忍心责备了,“你们不知道?那你们去灵溪涧干什么?”
“他们招亲做什么?”夜欢脸色不好的问。
“女儿大了,要嫁人成亲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女主人也不知道她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那为什么要比灵?”孙星凝问。
“说是小宋宗主的年纪大了,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想招一个上门女婿,将来要继承家主之位的。”女主人道。
夜欢猛的将盐罐子放下,怒道:“凭什么?灵溪涧是初一的,什么时候轮到他宋蓝的上门女婿来做家主了?”琇書網
她当真是气急,直呼宋蓝的名讳,吓的女主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夫妇只是普通人,会知道这些,也只是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多了,这场大雪之前,来投宿的人大多都是赶往灵溪涧看热闹的,这些也都是从他们嘴里知道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激怒了眼前这位模样顶好的小姑娘的。
“小姑娘,你和灵溪涧的小宋宗主有过节?”她试探的问。
夜欢:“没有,没见过。”
女主人:......
“夜欢,你吓到姨娘了。”孙星凝暗暗推了夜欢一下,“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这不是还没比的吗?”
这一夜,每个人都没有睡好,尤其是挤在一个屋里的三个姑娘。
初一不想告诉她发现的事,怕夜欢和孙星凝担心。
夜欢和孙星凝也不想告诉她宋蓝要为灵溪涧寻新家主的事,大家各怀心事,一夜睡也没有合眼。
第二天,天一亮,大家跟庄子的夫妇告别之后,就起身前往灵溪涧了。
初一的事他们不说,夜欢她们都不会知道,可是夜欢她们有心瞒初一的事,却是没有瞒多久。
离灵溪涧越近,议论此事的人就越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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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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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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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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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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