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泛白，早起鸟儿扑腾着翅膀在林中鸣叫，草丛中树叶上沾着的露水，也打湿了起早人的衣衫。
早起的人，舞着一把木剑，剑柄已经磨的发亮，可见是经常被人握在掌心。
天崇隐在树后看了一会儿，在初一突然停下来歪着头仔细想着什么的时候，笑着走了出来，“让你去抄书，可没让你偷学里面的剑谱。”
初一看见他惊了一下，忙收了剑低头行礼，“师父。”
天崇抬手虚扶她的时候，掌心突然一道风力扫过，初一毫无准备，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满是诧异的看着他。
只是天崇好像比她更诧异，这丫头的剑怎么没有脱手？
他预想中，她的木剑脱手飞出，他接过之后亲身示范一下她刚刚出剑错误的地方，可...
算了，“剑给我。”他手一伸。
初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双手把剑递了过去，给他的时候还不忘叮嘱道：“师父，您小心着些。这木剑，很重要的。”
天崇心道一把木剑有什么可重要的？还抓的那么紧，他要高兴，一天能给她削十来个。
他拿着木剑的时候看了一眼，剑柄上从前应该刻着什么，只是磨了太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隐约可见一个翅膀样的东西，他想了想，“乔莺送你的？”
初一点头，“是乔姨送我的，我到东虚山庄第一年过生辰的时候，乔姨送的。”
天崇撇撇嘴，“小气的很，过生辰就送一把木剑。东虚山庄穷的连把好剑都拿不出来了吗？”
“不是的，这剑是用来防身的。”初一解释道。
“木剑防什么身？还能扎死人吗？”
初一想了想，现在应该不难。
“也不是防别人，主要是防着小时候的十五。真剑应该不太合适！”初一说着笑了起来，虬枝缝隙间漏下的晨光点点撒在她脸上，明媚又朝气。
天崇看着她笑了一声，“她难得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样。你看着...”
他话音一落，突然执剑而起，道袍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飞，木剑在他手里仿佛多了一分灵性，初一的剑气扫过，树上倒是也会有绿叶落下。
可他的剑气，却好似刀斧，直接将树枝劈断坠落。
木剑到了他手里，就成了销铁如泥的宝剑，初一看的眼睛都快直了。
“这里的出剑速度一定要快，因为破绽最大，快则取人性命，慢则被人索命。若是练不到极致，就会如你刚才那样，想不明白为何会把命门露在了外头。”天崇将她刚刚停下之后的剑招演示了一遍，收剑之后缓了缓才说到，“年纪果真是大了，舞这么几招，竟然有些力不从心了。”
刚刚树枝掉落的地方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您可真谦虚，这都杀人于无形了，还力不从心呢？”
话音刚落，十五扒开树枝露出了头，嘴里还吐出一片叶子。
“你怎么在这儿？”天崇诧异的问。
“睡觉啊！”十五站起伸了个懒腰，“我在陆院外头守了一夜，刚挪了个地方睡的正香，您老人家就来了。来就来呗，这哗哗哗的一顿砍，您这么早是上山来砍柴的？”
天崇看了初一一眼，极轻的笑了一声，又板着脸看着十五，“是的，来砍柴的。你在这儿正好，把这些都扛下去。”
十五挑眉震惊的看着他，下一刻他就把腿朝山下跑去，边跑边喊：“练好了早点下来吃饭，我先走一步。”
“臭小子！”天崇骂了一声，“跟他娘简直一模一样。”
初一有些奇怪的道：“乔姨端庄美艳，十五虽然模样像乔姨，可性子却是一点都不随她的。”
“端...端庄？”天崇像是一口吞了一个整鸡蛋似的，噎的差点说不出话来，“丫头，你真的知道端庄是什么意思吗？”
‘美艳’他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看袁十五就知道，生他的人年轻的时候是如何颠倒众生了，可如果她能跟‘端庄’沾上那么一丁点关系，当初以她的相貌，也不至于就只有袁振宗一人不知死活的死缠烂打了。
“嗯。”初一点头，“就是乔姨那样的。”
天崇：......
“要说端庄，你娘...”天崇说到一半，惋惜的叹了口气，“丫头，还记得你爹娘的模样吗？”
“从前老是想他们，是记得的。可后来，每天早起练功，白天跟着十五他们满山跑，夜里总是躺下就睡了。现在...想不起不来了。”初一有些懊恼的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
“你练剑，是你袁伯伯和乔姨让的吗？”天崇问。
初一摇头，“不是，我天生不能修灵，可我还想要做捉妖师，若然功夫都练不好，那不是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天崇：“为什么想要做捉妖师？”
初一抬头看着树林深处，目光坚定无畏，她道：“我想走一走，我爹娘走过的路。”
天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被树木掩藏的黑暗，“那条路上，满地荆棘，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暗中就会冒出一只手，它们能将你托向为人敬拜的高处，也能将你拉入地下。”
“我不想上天，也不想入地，只想尽我所能试一试。”
天崇看着她的侧脸，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半边脸上，还未褪去青涩的下巴就算紧绷着也透着一股可爱，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以前的那个少年，和她一般眉眼清澈，棕色的眸子里总是透着不服输的倔犟。
也是这样朝露满地的早晨，他说：“我要成为大天师。”
可如今，属于他的光明消失了，消失在他成为大天师的路途上。
“丫头，好好练。师父和你一起试一试。你是第一个不能修灵却走进铜虚山的人，巧的很，我也是第一次收一个不能修灵的徒弟。”天崇的目光落在她腰间挂着的钱袋上，“以后不要藏在钱袋里了，进了铜虚山就有资格光明正大的带着它。哪怕它永远都是铜色！”
初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确定的问：“我，我真的可以吗？”
“我说可以，你说可以吗？”
初一笑了，将捉妖铃从钱袋里拿了出来高兴的挂在了腰上。
***
“老头真的这么说的？”
“嗯，是师父！”
十五笑着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是，师父！终于不用担心师父会让你下山了，看在他这么好心的份上。我就...”
十五在盘子里挑了一块肉，嘴‘啧啧’的唤了两声，肉包不知道从哪个桌子底下钻了过来，心满意足的吞了他送过去的肉，“赏肉包一块肉吃。”
“这下好了，我们就不用担心会被赶下山了。十五，还是你...”胡萧的话还没说完，十五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胡萧呵呵干笑了两声低头啃馒头。
初一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拿了一个馒头站起身道：“你们慢慢吃，我去陆院帮忙给她们换药，回头见。”
“粥再喝一口，吃慢点别噎着了。”袁林端着粥碗递了过去，初一胡乱的喝了一口就跑了。
她一走，十五就在胡萧头上拍了一下，“下次说话过过脑子，差点就说漏嘴了。”
胡萧忙不迭的认错，“都是我的错，太高兴了。不过该夸还是要夸，还是你鬼点子多，故意带着初一去那儿练剑让师父看见，真有你的。”
“我们家初一本来就厉害，被师父看见也是早晚的事。我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初一因为不能修灵的缘故，和她们一起被送下山了。毕竟这次事出突然，师父也不想再有弟子受伤。若不让他亲眼看见初一有多努力，那我们初一以后还怎么做大天师！”十五说完，警告胡萧道：“这事就过去了，你以后可别胡乱往外说，初一要知道我算计师父，回头又要不高兴了。”www.xiumb.com
“十五，你们吃好了没？吃好了就上山了。”张支山在门口喊着。
“好了，这就来。”
几个人匆匆将最后点馒头塞进了嘴里，和大家一起出去了。
山脚下，张支山面对着众人安排道：“袁十五，你跟着我一起，带着其他人从这条路上去。英耀，你们和剩下的人，跟着师兄从山那边上。发现狼群的踪迹，就传信号，不要单独行动。”说完，他看了一眼站在中间的英杰，“小...师弟，你跟谁一起啊？”
英傲走到英杰身边笑道：“四哥当然谁跟我...”
话都还没说完，十五胳膊一伸直接圈住英杰就拖走了，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活像给了英傲一耳光似的。
“四哥...”英傲伸手唤了一声，眼里的笑意有那么一瞬像是凝固了一般，英耀走到他身边，阴沉沉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别管他了，他不愿跟我们在一起，正好，我也不是那么想要看见他。”
英傲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的道：“四哥老是跟他们在一起，我怕人家看我们九泉阁的笑话。”
“你想多了。”英耀扫了他一眼，一转身带着人从另一个人方向上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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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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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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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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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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