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江风刚扣好安全带,闻声看过去,却没有看到峻川的愁容,反倒是一脸轻松的样子。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问:“怎么了?”
峻川笑了一声还没回他,挂挡的同时又忍不住哼了一声:“没什么。”
这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看上去……真的挺高兴的,既然不想说……
“为什么?”
“嗯?”峻川将车倒出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欧江风在问什么,“什么为什么?”
“我不是嫌疑人,你好像很开心。”峻川心一抖直接踩了一下刹车,情不自禁地想去看他,却发现欧江风已经看向了窗外,只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嗯……”也不是故意要留着悬念,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么快就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人
“我担心的人,摆脱了嫌疑,难道我不应该开心吗?”
欧江风愣了一下,眼里透着惊讶扭过头来看峻川,峻川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这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眼睛似乎还红了,他情不自禁地又挑着嘴角:“怎么?我哪里说错了?”
“没……”欧江风又转回去,身体却是放松了下来,胸膛起伏轻微,像是要睡了。
峻川没再说话,倒是将车里空调的温度稍微调地高了一点。
没过多久,不,应该也过得挺久的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峻川发觉身旁本该睡熟的人呼吸突然开始变得深重,节奏也有点乱,急促地有点不像话。
在一个路口前,正好等着红灯,峻川刚刹好车就立马转过了身,想去看旁边这个疑似是做了噩梦的人。
头还是偏向窗户那边的,峻川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欧江风放在这一侧的手正紧紧的抓着座椅,真皮座椅已经被抓出了一片不规则的褶皱。
应该是因为急促呼吸的缘故,原本白皙的脖子已经被薄红蔓延,他太瘦了,这时候脖子上的青筋也已经凸出了皮肉露了出来,围绕在轻微耸动着的喉结旁边。
峻川看着他,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这得是多可怕的噩梦,或者……峻川盯着欧江风的后脑勺,听着人的呼吸,近乎有些在不断的倒吸气。
怎么了?
峻川开始还有点犹豫,先是慢慢地想去碰欧江风用力到近乎已经在发着抖的手,点了两下,发现欧江风压根没有什么反应,峻川索性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一手整个包住了那只手。
包住的一瞬间,峻川感觉到手里的拳头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都是骨头。很咯人。
“哔——”
峻川被吓得一松手,抬头就看见已经是绿灯了,前面的车已经离开,他回过神来,快速挂着档的同事还不忘又转头看了欧江风一眼。
他还是那样。完全没有被吵醒的样子。那只手还是紧紧攥着座椅,用力到青筋暴起。
这样不行。峻川想。
“欧江风?”
没反应。
他声音大了一点,又要叫人起来:“欧江风?”
他往前开,找到一个能停车的路边,直接将车熄了火就转身跨过去要去看欧江风的脸。全都是汗,通红。峻川眼眸一沉,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了,他又赶紧下车,这个时候又开始恨大G的前座空间太小,没办法直接过去,将副驾驶的门一打开,他终于看见了欧江风此时的状态。
像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明明车门大开着,他却像是呼吸不到空气一般,但又不知道在隐忍着什么,汲取氧气也不会大口大口地一呼一吸,只是微张着嘴,眉头也紧紧纠结在一起,这么小心你怎么舒服?!
峻川恍来有点生气,没想到这人睡觉做噩梦了也能这么老实,他恶作剧般捏了捏欧江风柔软的脸,小声说:“醒醒了。”
欧江风眉头皱得更紧,除此之外没什么动静,一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看上去反倒更不舒服了。
突然,欧江风连着吸了两口气,像是哽咽一般,呼气还没结束,又吸了一口。峻川眯着眼睛盯着人,这是怎么了?他将头凑得更近一点,蓦然睁大了眼睛。
欧江风没有闭上眼睛。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没有严丝合缝地闭在一起,留了条缝,像是无神地盯着某个地方,那条缝留得太小,不凑近了看根本看不见。
“……你怎么了?”
“我问你呢?你怎么了?”峻川手里像是失了分寸般抓向了欧江风的手臂,“是睡了么?睡了也先醒过来!”
“唔……”欧江风猛地闭上了眼睛,闷哼一声就在挣扎,峻川以为是自己捏痛了他,倏地松开了手,他捧着欧江风的脸,言语里都是慢慢的急切:“喂!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欧江风没有回应,反倒是挣扎地更剧烈了。峻川将他死死揪着座椅的手解开,拉开了和自己十指相扣,他从来没觉得这小顾问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活像是要把他的手给掰碎一样。
另一只手摸了摸欧江风的额头,不烫,没有发烧,欧江风抗拒他的触碰,头朝着旁边扭了一点,眉头就没松开过,时而突然会皱地更紧,像是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样。
欧江风的另一只手也在发抖,竟然还是要举起来,按在峻川的胸口上,应该是想将人推开。但又没什么力气,还在轻微地发着抖。
这就变成了他的手掌仿佛是轻轻地按在峻川的胸肌上,有时像是疼极了,一下一下地揪住峻川胸前的衣料。xǐυmь.℃òm
峻川很心疼。但又有点心痒。
他放开本来捧着欧江风脸的手,覆盖在欧江风按在自己胸口的手上,虚握着。
“你到底怎么了,嗯?”
车子正好停在了一座路灯下,直直地打在车前盖,但峻川这时又挡在了欧江风的身前,这样反倒像是峻川给了欧江风密不可逃的黑暗似的。淡黄的柔光只是在峻川的身后和欧江风旁边,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被禁锢,也被保护。
谁又说了,他喜欢光的。明明那么刺眼。
欧江风看上去压根就没什么力气,可脸边的热源跑了,他竟然还是无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追。
这一个偏头的动作犹如一颗染满情药的连锁箭彻底击中了峻川的心,他突然间很心疼。他明明一只手已经与他十指相扣,另外一只与他的紧紧握在一起,可两个人之间还是有距离。他不知道欧江风到底怎么了。
从警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如此心慌的感觉。他没有一次如此这么急切认真地想知道面前这个人,哪怕近在咫尺,认识不到半年,居然就已经与他的工作,生活,他的心紧密纠缠在一起了的,到处都是疑点秘密,到处都是致命情药的人。
他太……
峻川在下一秒,将自己的脸也贴了过去,他的脸贴在了刚刚自己手曾经触碰过的地方,抵住了欧江风的脸。
不算烫,却已经都是汗,应该是从额头上流下来的。
冷汗?
峻川动了,他的脸蹭了蹭欧江风那半边脸颊,又往上移,一直到嘴巴与欧江风耳蜗平行的地方,这样更能方便他听得见。
他又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了一遍:“嗯?怎么了?……告诉我,你怎么了,好不好……”
许是热气打在耳朵里让他感觉到了一丝熟悉,但又因为痒不可避免地朝着旁边躲了躲。这样的逃避简直是微乎其微,峻川很快就追过去,又说:“快说,我帮你……我帮你……一切都有我在呢。”
‘嘭’
这句话终于才像是一个开关一样,让欧江风开了口。
“我……”气若游丝,还伴随着很急促的倒气。
“嗯?”峻川握着欧江风的手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背,“慢慢说,我等你……我一直都等你……”
“我疼……”
峻川愣了一下,欧江风的冷汗一直就没停过,细细密密的,只有多了才会凝聚在一起然后淌下来。
峻川半边脸已经湿了。
他问:“哪里疼?”
“宝贝儿……哪里疼?”
峻川的脸擦着欧江风的脸转了半圈,抿着的嘴唇贴在了欧江风的太阳穴上。他动了动嘴唇,碰走了刚刚凝结好将将要滑下来的一颗冷汗。
欧江风神奇般的,没有闪躲,皱着眉头顺从地不像话,还是回答:“疼……”
还是只有这一个字。
峻川叹了口气,这肯定不是做噩梦的事了,要起医院检查,就算只是被梦魇住了,也权当检查个安心了。峻川离开欧江风,本来跨进车里的一条腿也迈出来,轻轻拍了拍欧江风抓着自己前胸衣料的手,原本十指相扣的手也卸了力道。
“唔……”
峻川的指关节又是一痛。
“嘶……”峻川感觉自己的指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又被牢牢攥住的手指,脱口而出:“你练过的吧?”
回答他的当然只是紧紧皱着眉头,偶有□□的没什么意识的美人而已。
他后来又发现,放在胸口的手也拽不动。
这下难办了。
僵持在这了。
欧江风的头又歪了,峻川怕他扭到脖子又将脸贴了过去,又开始哄:“松一下手……我送你去医院,你这样,我不放心。”
“唔……”
完蛋了,抓得更紧了。而且眉头也皱得更纠结了。发抖地更厉害,不知道峻川有没有看错,他看见欧江风的睫毛都是湿的。几乎是全身都在抖,峻川不知道小顾问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抗拒,情急之下整个人都俯过去……一直到肩膀碰到了肩膀。
峻川的脸埋在了欧江风的脖颈里。
闷闷地声音贴着欧江风,还带着点自己也觉得好笑的无可奈何:“我的小顾问……是不想去医院,是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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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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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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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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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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