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五点,人事给每人分发了一盒速冻元宵,盒子包装极其精致,右下角包装露出透明一角,能看到里面一颗颗浑/圆里的元宵。陈佳肴刚接过一盒,桌子上便又放了一盒,她把注意力从电脑上的文档里拽出来,抬头对上人事小姐姐伴有调侃和揶揄的目光,脸上一瞬茫然。
“怎么了?”
人事小姐姐煞有其事地眨了眨眼睛,“贿赂你。”
“啊?”陈佳肴愣了下,勉强反应过来,试探性地问,“是有事找我帮忙吗?”
要说杰行事务所出了薪资待遇还有什么让人称赞,那边是公司氛围了,工作虽然忙归忙,但该有的待遇福利在业内属于一等一,年节假日公司能想方设法地送上几份小礼物,除此之外同事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格外和谐走心。
陈佳肴因为工作跟行政部门走得有点进,因此跟人事的关系也比旁人要熟悉一些,熟人嘱托办事,那当然在所不辞,哪有收礼物的道理,更别提着礼物还掺着几分“假公济私”的意思。
于是陈佳肴忙不迭把另一盒推回去说:“没事啊,你说啊,我能帮肯定帮啊。”
人事小姐姐脸上明显一抹忍俊不禁,她看着陈佳肴干净且笃定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眼睛,最后实在没忍住,偏头笑开了,旁边几个同事也跟着笑,笑得陈佳肴更加茫然了,她挠挠头,“到底怎么了啊?”
其中一个老员工笑着说:“她逗你呢,这是公司的规矩,家里几口人发几盒。”
陈佳肴这才明白,她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有家室的真的都是两盒三盒,还有五六盒的,陈佳肴知道那个领五六盒的,好像去年年底生了一对三胞胎,当时大家给大家送喜气从家里搬来好大一箱喜糖,陈佳肴本来没蹭几颗,后来被周延礼知道糖的原由,硬是让她第二天又拿回家了小半盒。想到这里,陈佳肴眉眼染了几分娇俏的笑意,她笑起来总给人一种夹心水果糖的感觉,不腻不清,甜得恰到好处,甜得认识小姐姐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谁,于是继续调侃道:“哎呀,虽说公司原则上要合法才能拿双份,但我看陈律也不远了是不是?”
其他人跟着笑,分外没遮没掩,甚至要给陈佳肴推荐比较有特色的婚庆公司和婚纱馆,陈佳肴被大家逗得脸红了一大半,最后只能双手合掌求求大家放过她。
晚上六点,事务所准时放所有人下班,除了个别有紧急案件要处理的同事,其他一律被勒令下班,尤其是年轻单身且独居的,必须要下班,顺便还发放一堆购物券和商场的打折卡。走出门打开时,行政人员专门在电梯口拦着给每个女生发放了一支口红,色号倒是不能任选,但是从大家脸上的表情看大概也不在乎色号不色号,牌子不牌子了,毕竟开心最重要呀。
早前大家都是约好的,元宵节要回秦煦岚那边过,为此秦煦岚还特意建了一个临时群,群里有陆寻夫妇和周家也夫妇,这几位也都是大忙人,相比之下陈佳肴反而显得轻松许多。
刚上车,陈佳肴就看到群里弹着各种信息。
周家也:各位都已经出发了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加班吧?
陆寻:已上路。
陆寻的老婆看到这个言论直言他是不是想去本家医院转一圈,还是打算直接移居顶楼太平间,陆寻大概也觉得这话确实不太合适,于是匆忙撤回,顺便弥补三个:呸呸呸。
陈佳肴被逗笑,驱动车辆往别墅区的方向开,中途实在太堵,她几次无聊地打开群,看到陆寻和周家也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斗嘴,最后做校长的当然斗不过做律师的,为此周家也不停地@陈佳肴,希望陈佳肴作为长辈能够出面护短。陈佳肴思考了下曾经带过自己的校长和侄子双方的地位,最后选择一言不发,当做没看见。结果没想到周家也根本不放弃,各种@,最后以周延礼出来@叶子结束这件成年人的斗嘴事件。
陈佳肴看到周延礼出现便直接私聊了周延礼,开车路上实在不方便打字,便打算发语音,然而她刚有所动作,对方就打来了一通视频通话,陈佳肴笑了笑,接通以后把手机架在旁边的支架上,她看了眼视频里的周延礼,白衬衫黑领带,外套没穿,身后背景是他公司的办公室,周延礼公司的装潢延续了他一贯的风格,黑白灰系列低调清冷,衬得他面孔也愈发冷峻。只是比起外人,陈佳肴总能从那双深色眼睛里捕捉到几分轻飘飘的柔情,她笑着问:“你还没出发呀?”
“太堵了,一会儿。”周延礼身子微微往后一仰,一天工作下来,再规整的人身上也难免多了几分疲惫,他随意的动作给他本人增添了几分慵懒的气质,额前几丝发丝垂下来,似乎与他密长的眼睫勾颤,仅仅一瞬又被他轻轻一吹,在空中掀了一抹弧度,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手机屏幕,给陈佳肴一种他就在她面前的错觉,他问,“你到哪了?”
陈佳肴看了眼导航,报了地址,周延礼点点头,“那还要一会儿,不急,开车慢点。”
叮嘱时还是一副老家长的样子,好在陈佳肴已经习惯他这样,轻轻一点头,口吻略带俏皮地说:“知道啦。”
隐约有几分小朋友被叮嘱时的不耐。
周延礼轻轻一挑眉,“怎么?烦了?”
她哪里敢,但凡现在敢往外说一个烦字,晚上多的是花样等着她,于是陈佳肴诚恳且认真地摇头,“没有,我一定会特别小心哒!”还卖了个萌。
周延礼大概真的是单身太久,又或者是从未对什么女孩子心动过,以至于三十岁一场恋爱谈得荤素不忌,小姑娘稍有撩拨之意,他就深了深眼睛,点头说一句:“嗯,听话。”
“晚上奖励你。”
“……”你到底是想奖励谁!
晚上八点,大家陆续就位,除了陆寻一家,因为一个临时接了个手术,一个要去医院送爱心小元宵,秦煦岚和周明宣并不强求多少人,只要有人就行,所以即便少了两个人,也很开心地在桌子上开了香槟和干红,叶子因为结束还要回所里值班就没碰酒,一个人捧着一盒酸奶嘬,嘬两口实在不过瘾,直接把酸奶吸管扔了,仰头灌酒一样灌了两口。周家也对他这个小警花老婆一向是看哪哪喜欢,即便众目睽睽之下也忍不住勾着她的脖子往脸上亲,虽然叶子每每都是面无表情送上一记左勾拳右勾拳,但依然不耽误陈佳肴看得脸红耳朵红。
周家也这个土匪最见不得别人看他秀恩爱害羞,这种情况换做其他人可能是其他人害羞,但轮到周家也,他只会眉飞色舞地抖腿挑眉毛,然后冲周延礼挑衅道:“小叔,你是不是有些没教到位啊。”
周延礼这个人向来把闷骚贯穿到底,家里不管花样多多,在外都是一板一正的面色清冷。身为长辈,当然不惯着这种熊孩子,所以直接把一小碗元宵重重放在他面前,冷他一眼说:“不想吃走。”
大概真的是辈分缘故,即便周家也从小到大从哥们好友嘴里听了不少有关于周延礼的事情,真当着周延礼的面还是不敢闹太过,满桌子都是等着看他笑话的人,周家也顶着一张五官锋利的冷“哼唧”一声,寸头的脑袋歪到叶子瘦小的肩膀上,“叶警官,我委屈!”
叶警官铁面无私地拍了拍周家也的脸,笑眼眯眯说:“别着急,回家给你玩手铐。”
周家也“嗯?”了一声,“不好吧?”
叶子冷笑,“装。”
周家也捏腔,“讨厌!”
旁边虽然跟着周延礼做过不少坏事,但依然干净得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的陈佳肴早就红透了一张脸。人在害羞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寻找可依赖的人,所以陈佳肴第一反应是去看周延礼,结果在对方一派正经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浅笑。陈佳肴一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盯着眼前的酒杯看了好几秒,最后抱着杯子再次喝成了小醉猫。
至于晚上真的发生了什么重要吗?反正是元宵节的快乐就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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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
春雨贵如油,一场春风带来一场春雨,淅淅沥沥浇在花花草草上,晨起艳阳升,光金灿灿地照在一片湿漉漉的地面上,大半个上午过去,角落里悄悄探出了小花,春天终于来了。
一整个周末好像都在下雨,陈佳肴刚结束一个案子,最近时间宽裕,终于顺顺利利得了一个双休。周五晚上,陈佳肴下班早,看时间充裕,便一个人坐地铁去了周延礼的公司。周延礼公司离陈佳肴不算特别远,但是跨了一条长桥,每次地铁转公交的时候,陈佳肴都觉得自己像那千里迢迢来探夫君的织女,不过她比织女幸运很多,只要她想见了,总能见到,不必要等到七月七。
周延礼的公司是在大家造谣诽谤他无业游民期间准备的,准备了近八个月的时间,终于赶在夏季的尾声剪了彩。优秀的人总能轻而易举把耗费掉得时光捡起来,虽然在学校闷了那么好几年,但是重新回归金融圈,周延礼依然是那个被无数人踏破门槛的金融顾问,他的公司也主营提供方案和方向,更具体的不是陈佳肴这一个外门汉能弄明白的。
在周延礼的多次明昭和暗示之下,仅仅来周延礼公司三五次的陈佳肴已经被全公司所有人记住了,以至于陈佳肴刚进门,就被前台小姐姐认出来,前台小姐姐脸上挂着笑,跟陈佳肴打招呼的时候十分顺口地喊“陈总”,陈总本人已经习惯了,笑笑说:“你忙,我自己去找他就可以了。”
假扮成工作人员,陈佳肴刻意站在门口拘谨地敲门,有序三声,换来男人一声低沉的“进”,陈佳肴轻轻推开门,人未动,脑袋先探进去,上身微俯,盯看着办公桌旁的男人说:“周总,需要咖啡吗?”
周延礼听声音抬头,看到陈佳肴唇边顷刻间溢出淡笑,他起身迎上陈佳肴,陈佳肴笑着反手关上门,轻快地钻进周延礼怀里,男人微微一侧头,低沉的声音送到陈佳肴耳廓,“现在喝咖啡,不想让我睡了?还是打算晚上陪我?”
陈佳肴娇嗔地捂住这人的嘴,“我来接你下班,下吗?不许说话,点头或者摇头!”
周延礼低笑了两声,轻轻拿开陈佳肴的手,“夫人都发话了,哪敢不从?”
陈佳肴一向很好哄,总是周延礼刚说两句好话,她就忍不住露出笑脸,如果身后有尾巴,大概也早早翘了起来。她恃宠而骄,“那明天春分,我要吃驴打滚。”xǐυmь.℃òm
周延礼转身拿外套期间问她:“还想吃什么?”
陈佳肴还真歪头认真想了下,但是短短几秒,没想出个所以然,然后就被周延礼搂着腰肢走出了办公室。
到家没着急上楼,先在附近的超市转了一圈,这边的小区住户经济能力都在中上,附近的超市也针对性地偏精致,即便是晚上,水果蔬菜也很新鲜,品种也多,好像来自各地各国的代表性水果都有。
陈佳肴挽着周延礼,周延礼推着小推车,两个人一边走一边逛,路过冰柜的时候,陈佳肴看了眼里面的牛奶,停下了脚步,周延礼跟着停下,几秒没等来她说话,微微偏头,嗅到了她头顶的发香,顺势俯身在她头顶蹭了一下问:“怎么了?”
陈佳肴微微仰起小脸,“家里的牛奶喝完了吗?”
周延礼仅用两秒便推算出,“最后一批应该过期三个小时了。”
陈佳肴遗憾地“啊”了一声,“好浪费。”
周延礼打开冰柜拿出几瓶陈佳肴爱喝的牌子,说:“喝喝可以喝。”
陈佳肴问:“可是猫不是有乳糖不耐吗?”
“吃百家饭长大的哪有那么多讲究。”
陈佳肴细想了下以前老家的那些猫,跟喝喝也差不多到哪里去,人家也是什么都吃什么都喝,这么一想,陈佳肴心里平衡顺畅了许多。
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做驴打滚的材料,更何况也没什么时间和精力亲手做,最重要的是风险和付出实在不成正比,陈佳肴实在不想在春分这个时间点吃到一个失败品,于是拉着周延礼在熟食区选了一盒,外皮呈现软糯的浅灰绿色,中间大概是绿豆糕一样的内陷,看着仿佛已经吃到了嘴里,留下了整个口腔的糯感和清香。
推着装满的车子回到柜台结账,陈佳肴临时接到同事一个电话,把结账的活儿交由周延礼负责,自己则去了门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三两句话就讲完了,讲完挂断电话刚转身,一眼看到周延礼面不改色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几盒计生用品,陈佳肴踏进门的脚步尚未点地,无缝衔接地转了个身,决定出门等他。
晚饭两个人都吃不了太多,再加上周五疲劳,两个人早早就睡了。第二天没人愿意早起,倒是喝喝兴致勃勃地在房间里跑酷,吵得陈佳肴往周延礼怀里钻,抱怨着这只猫怎么越来越年轻,周延礼轻轻睁开眼缝,,伸手摸了摸陈佳肴的脑袋,他亲昵的动作总是信手拈来,大早上什么也不说就能让陈佳肴体会到一股强烈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在外叱咤风云的男人在家心甘情愿臣服在柔和乡里,而女人明明什么也没做。
是天赋异禀吗?
大概只是爱。
中午心满意足地吃到了驴打滚,饭后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外面春风阵阵,雨声淅沥,屋里的灯全关了,影评投射到洁白的墙壁上,一部只属于两个人的小电影温馨播放。
选的是一部文艺片,背景却又恰逢在乱世,身穿旗袍的女人个个身姿窈窕,执扇掩面,江面徐徐风吹过,红灯酒绿的洋船穿过,蓝眼睛大鼻子的男人冲女人吹口哨,女人一个比一个笑得柔情似水,好像要把那些男人从船上拽下来。
至于拽下来之后是把男人带回隔壁的阁楼,还是要跟着男人一起折返游轮,好像不太重要,因为人人见状都会笑唱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雨声渐大,春雷总是格外得响,惊得喝喝无处可逃,只能蜷缩着尾巴躲在陈佳肴怀里,缩着也不闭眼,好像真的能看懂电影一样。陈佳肴则是被周延礼圈在怀里,一只手被周延礼攥紧手里,周延礼对陈佳肴总是爱不释手,他喜欢捏陈佳肴细白的手腕,纤细的手指,微微偏头,下巴落在她纤细带着瘦骨的肩窝,轻吻印在柔软的脖颈,他们互相依靠,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荧屏里响着绕梁的戏腔激起一场又一场硝烟战火。
冬天总是如此煎熬,一颗枪/子要穿过干冷的空气,猎进女人的胸膛,旗袍被撕开,仰面看着墙头还未融化的雪层,心里计算着大概还要多久才会到春天。
而那个答应要在春天来接她看花的男人还会不会来。
要不别来了吧,反正春风又十里,只要我肯闭上眼,余生便可皆是你。
电影落幕,陈佳肴垂眸摸了摸喝喝的脑袋,低声说:“要不我们再去买一份太阳糕吧。”
身后一道低音,“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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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
北方的冬至当然要吃饺子,什么馅都可以,全凭喜好,往年陈佳肴和周延礼都会去秦煦岚周明宣家里,陪着一起擀面皮剁饺子馅,然后说说笑笑把一个又一个饺子包好扔锅里,今年陈佳肴却在外省过了一个节。
南方冬至吃元宵,芝麻馅为主,偶尔还有花生馅,甚至水果馅,这两年花样更多,还有肉馅。陈佳肴和同事忙完,各自回酒店,两个人都吃不惯酒店送的元宵,虽然平时也会吃元宵,但是在这种日子吃元宵好像差了点什么。
同事捧着脸叹气道:“我也不想出去,也不想叫外卖,就想吃我妈包的。”
陈佳肴笑笑没说话。
说什么啊,她又没有妈妈。
两个人坐着刷了一会儿手机,同事后知后觉地饿了,最终还是叫了一份外卖,陈佳肴的房间在隔壁,时间太晚,她想着自己也不吃饭,就不陪同事了,于是起身准备离开,同事拉住她的手腕,仰着脸委屈巴巴地问:“你晚上能不能跟我一起睡啊?”
陈佳肴有点惊讶,“你一个人害怕吗?”
“有一点,我昨天都没怎么睡好,怕今天又睡不好,影响明天的工作。”
陈佳肴一听这话,果断点了头,她说:“那我先回去拿东西。”
“好哟,我点了饺子,一会儿我们一块吃。”
陈佳肴说好。
回到房间,陈佳肴简单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她东西不多,而且只是单纯地睡一晚,只需要拿睡衣就可以了,拿完以后正准备出门,门外传来敲门声,陈佳肴以为是同事,忙不迭去开门,门开了一半,听到熟悉的声音:“都不问问是谁就开门?”
陈佳肴眼睛一亮,瞬间把门全部打开,她喜笑颜开地扑进来人怀里,满鼻子的冷气也没能压灭她心里的暖意,她小猫一样在来人怀里蹭了两下,然后亮着一双眼睛仰着脸问:“你怎么来啦?”
口吻真是藏不住的娇气。
周延礼嘴上再凶,眼里也满满全是跨越半国来见小娇妻的柔情,他一只手拎着东西,另一只手哄小猫一样摸了摸陈佳肴的脑袋,俯身在她唇上讨了个香才说:“给你送饺子。”
陈佳肴这两年被宠惯得性子也慢慢活泼起来,听到周延礼这么说,她极其配合地“哇”了一声,眼睛亮晶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饺子呀。”
周延礼唇角一翘,搂着陈佳肴进屋。
这俩人,还真是说不好谁哄谁。
饺子是秦煦岚包的,饺子馅是周明宣剁的,饺子皮是周延礼擀的,每一口都是想念的味道。不过手做的饺子当然不能直接带过来,只能速冻以后真空包装带过来,然后再去酒店煮,心满意足地把饺子放进嘴里,眼睛都眯成了笑眼,笑完陈佳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同事还在隔壁,对方现在大概正在孤苦伶仃地吃外卖,而她本来也答应同时晚上要陪她睡,可是现在周延礼来了……陈佳肴把犹豫写在了脸上。
周延礼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毛衣,他大概不是从公司来的,浑身气场都偏居家温和一些,尤其是暖白色的毛衣,更是衬得他格外温柔,陈佳肴看几眼就忍不住蹭到他怀里,两个人黏黏糊糊得宛若还在热恋期。
“有事?”周延礼一向很难捕捉陈佳肴的情绪变化。
陈佳肴想了想还是如实禀告,说完没听到周延礼说什么,以为他生气了,有些着急地放下筷子说:“我不知道你要来的,要不我先陪她睡,等她睡着了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已经答应过的事情,陈佳肴向来不违约,她只能想办法找个两全之策。哄男人陈佳肴可能不会,但是哄周延礼她可太会了,轻轻往这人怀里一钻,仗着身高差拿额头轻轻蹭男人的下巴,双臂软软圈住男人的脖子,声音也软下来,“好不好呀?”
事务所开的酒店不是顶级但也排的上名头,卧室在里,客厅在外,小沙发容得下两个人,旁边一盏浅黄色灯光的台灯,光线铺在周延礼脸上,每一根光线都把周延礼的面庞五官勾勒得精致好看,他微微垂眸,睫毛也染了一层金,如神明赠予了什么仅他可有的眷顾。
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问陈佳肴:“还要忙多久?”
要知道陈佳肴这个案件可处理了将近两个月,前段时间虽然没出差,但也时常在事务所加班,就算哪天准点下班,回家也是抱着喝喝在书房待着,有那么几个瞬间,周延礼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很会讨好人的警察,以及那段孤枕难眠的时光。
不好受。
他想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一寸,陈佳肴敏锐地捕捉到,也很委屈地说:“应该还要大半个月……额,我争取小半个月好不好?”
不好。
但是也不得不好。
周延礼轻轻叹了口气,终于主动伸出手搂住了陈佳肴的腰身,陈佳肴好不容易盼到这人主动抱她,娇气又委屈地往人怀里钻,钻完后知后觉品察到自己这两年好像愈发得恃宠而骄了。
可即便这样,事务所的新人还总说陈律看着温柔,办起案子来可狠绝了,其他老员工每次听到都会说一句:“那是家里有人宠得好。”
陈佳肴想到这里,弯唇笑了笑,而后才想起来问周延礼,“你不忙吗?”
“忙。”口吻似乎有几分赌气,沉浸在爱/欲里的,不仅有娇气的女人,还有偶尔矫情幼稚的男人,“只需陈律忙吗?”
“那不行。”陈佳肴说,“你忙点金库才能更大。”
周延礼轻笑。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门外响起敲门声,陈佳肴乍得响起同事,忙不迭从周延礼怀里钻出来,起身去开门。同事见到周延礼,震惊又羡慕,口吻酸溜溜,“我说怎么等半天没人来,原来不是一个人呀。”
陈佳肴挺不好意思的,“我一会儿就去陪你。”
同事忙说:“别别别,大不了我今晚开灯睡,这种情况下我还拉着你,晚上肯定更要做恶梦了。”
陈佳肴觉得好抱歉啊,结果下一秒就听到周延礼说:“没事,我一会儿要走。”
陈佳肴和同事两个人都“啊?”了一声,陈佳肴一时间忘了房里还有同事,走到周延礼面前,拉他的手问他:“怎么那么着急呀?”
同事非常有眼色转身离开,顺便体贴地关上了门。
周延礼这才说:“本来就是来一趟而已,机票买好过了。”
一天往返大半个中国,想想都觉得累死了,陈佳肴顿时感动到不行,抱着周延礼怎么也不撒手,最后还是周延礼主动说了晚安。
冬至这天开始,太阳从南半球回归,温暖近在迟尺,可是晚上依然很冷,周延礼当然舍不得陈佳肴下楼送她,只允许她送到电梯门口,然后看着陈佳肴一步三回头地回房。
回房以后路过同事的房间,同事开门跳出来,挽着陈佳肴的手臂说:“快快快,我闻到饺子香啦!我要吃我要吃!”
陈佳肴心中一点阴郁烦闷被同事吵走一大半,她轻轻松了口气,说:“好吧,那就一起吃饺子吧。”
冬至快乐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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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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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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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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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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