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肴趴在书房里,单手托着侧脸,眼睛在书本上,思绪却顺着窗户上噼里啪啦的雨声飘到了外面。
今天周延礼有事,陈佳肴下了晚自习自己打车回来的。
雨下了一整天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空气里满满全是泥土被雨水翻开的气息。
陈佳肴又走了会儿神,干脆站起来走去书架前。
她一眼看到角落里的《无声告白》,手指无意识摸了摸书的一角。
正要抽出来,眼前忽然一暗。
黑暗突如其来,陈佳肴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吓了一跳。
她心一紧,下意识攥住了书角。
结果抽出书的时候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那一层书哗啦啦全倒了。
有几本甚至砸到了陈佳肴的额头。
陈佳肴惊叫出声,抬手捂住脑门,腿脚本能后退,后背却撞上了椅子。
来不及有更多的动作,陈佳肴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
后脑勺磕在了椅子边缘。
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结束,书房终于归于宁静。
陈佳肴还愣愣着坐在地上,额头后背以及后脑勺痛感阵阵。
她不怕黑,也不怕痛。
只是黑暗会放大人的不安。
疼痛也会催发人的无助。
一个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吗?
陈佳肴在心底算了算时间。
还有两个月。
高考结束,暑假匆匆过去,迎接她的便是崭新的大学生活。
以及没有周延礼的生活。
即便大学考在本市,她身为一个大学生也不可能住在家里。
更何况,她已经十八岁了。
她是一个成年人了。
以前的她总是因为自己未成年而觉得她和周延礼之间存有沟壑。
如今,存在他们俩之间的是更为宽广的隔阂——男女有别。
现在她尚且高三,可以勉强用学生的身份遮去男女之别。
一旦高中毕业,她便再也没有借口留在这里了。
三年。
这是陈佳肴第一次觉得,长大,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原来人生,真的是得失并存的。
良久,陈佳肴才慢吞吞地站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张开手迈开脚,像婴儿第一次学着离开家长羽翼那般,在一片黑暗里摸索。
-
周延礼刚从路口拐弯,一抬头就发现哪里不对劲。
小区几幢大楼全黑。
这不是常态。
他想起家里的人,攥着方向盘的手腕一紧,一边踩上油门,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嘟——嘟——嘟。
能打通,但是没人接。
周延礼眉头拧深,挂了电话,车速提得更快。
车子驶进小区,路过保安室,周延礼听到工作人员在打电话沟通停电的事情。
因为停电,小区门禁系统也不能用。
晚归家的车辆都被堵在门口。
时间确实很晚了,但是因为外面大雨,大家也只能选择在车里等着。
只有周延礼,在确定门禁系统不能用的下一秒,直接解了安全带,推门下车。
男人几乎瞬间便湿了全身。
路过保安室,保安“诶”了一声:“周教授,伞要吗?”
周延礼脚步未停,身影匆匆。
路过楼下的屋檐,灰猫似乎嗅到了周延礼的气息,踩着步子从猫窝里钻出来。
它径直走向周延礼,周延礼理都没理它,直接走向电梯的方向。
灰猫飞快地跟上,在电梯合上前,钻进了电梯。
小区设备高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电梯会有储藏的电量。
电梯数字层层跳转,周延礼垂眸看了眼卧在旁边仰头看他的猫。
一人一猫,无声对视。
最后在电梯应声打开的同时,两道视线同时收回。
周延礼大步走出电梯,输密码开门。
门缝打开的一瞬间,灰猫瞬间溜缝儿钻了进去。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周延礼拧着眉,大门敞开,他没换鞋,直接凭着习惯走向陈佳肴的房间。
他伸手敲门,轻声唤,“陈佳肴?”
无人应答。
周延礼只等了三秒,直接推门进屋。
灰猫作势也要进,周延礼直接低声:“外面待着!”
灰猫爪子一缩,喉咙里溢出一声细细软软的:“喵~”
此时周延礼视线多多少少已经适应了黑暗。
今夜雨大,月亮未出,一丝月光不见。
但周延礼却生生把床上的人看到了眼里。
陈佳肴已经睡了,只是明显睡得不太/安稳。
再加上几道动静,她迷迷糊糊地醒来。
睁开眼睛,看不到眼前有什么,但却嗅到了熟悉的气息。xǐυmь.℃òm
她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空中摸索一瞬,嗓音含糊地唤一声:“周延礼?”
黑暗里,周延礼瞳仁不动声色深了一层。
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床前,抬手迎上陈佳肴的手。
“是我。”
男人声音很低,却唤的陈佳肴清醒了几分。
她摸了一掌心湿迹,愣了一下,慢吞吞坐起来,“你怎么都湿了?”
被子从小姑娘胸口滑落,只见陈佳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吊带。
纤细脆弱的系带在她单薄圆润的肩头摇摇欲坠,胸口大片雪白,在黑暗里更显晃眼。
周延礼一滞,几秒后才匆匆移开目光。
与此同时,他收回了手,嗓音低哑地说:“下雨了。”
“那你没带伞吗?”陈佳肴又问,“怎么不开灯?”
周延礼说:“停电了。”
陈佳肴这才想起来,小区是停电了。
她在书房摔了个乱七八糟,最后等了很久没等到周延礼,便睡了。
她都睡一觉啦?
“你刚回来吗?”陈佳肴又想起来周延礼身上的湿迹,忙不迭说,“那你快去洗澡吧,哎呀,停电了热水器还能用吗?”
她说着要掀被子起身。
周延礼眼疾手快一把摁住被子一角。
陈佳肴一怔,猛地想起来自己好像只穿了一件吊带。
几乎是同时,陈佳肴全身燃起滚烫。
脸也涨红。
她吞吞吐吐,“我……”
周延礼只说一句:“躺回去。”
陈佳肴缩着肩膀躺回被窝。
恨不得把被子拉起来遮住自己的脸。
她这样,周延礼反倒安了心。
知道避讳就好。
周延礼起身,“今晚不一定来电,你睡吧。”
说罢不等陈佳肴回应,转身离开。
脚步刚有动作,陈佳肴忽然唤了声:“周延礼。”
周延礼停下动作。
陈佳肴声音很小,“你……是怕我害怕吗?”
周延礼没说话。
陈佳肴也不再问,只是说一句:“我不怕的。”
“我说过,我长大了。”
房门关上。
陈佳肴还愣着。
好几秒后她才伸出手抓住被子,一点点把被子拉过头顶。
然后整个人在被窝里蜷成一只宛若烫熟的虾。
她心跳欲快,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拳头。
唇角渐渐勾起弧度。
房外。
周延礼垂眸,头发上有水低到灰猫脑袋上。
灰猫惊地炸毛。
周延礼沉默片刻,抬起脚背勾了下灰猫的肚子。
灰猫作势要躲,周延礼弯腰一把抓住灰猫的脖子。
稍稍用力拎起来。
黑暗里,猫眼通亮。
周延礼与它对视片刻,出声:“长大了,就想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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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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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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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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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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