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勉强看得出人形的黑影,跟贺煜差不多高,跟鬼鬼又不太一样,看样子似乎是在跟贺煜对视,又看了一眼阎瑧。
阎瑧陷入沉思,贺煜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新奇物种,不敢轻易尝试,怕把房子拆了。
结果两个人穿着成婚的衣服就这么思索良久,那鬼还特别配合,基本上一动不动。
阎瑧嘴张了张,“不吉利”三个字没说出口,然后想着跟贺煜解释一下:“这个就嗯……严格意义上不算鬼魂,类似于人的残念之类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在这里,请出去吧?”
贺煜平时什么性格他最清楚,如果现在说要消灭那东西的话小家伙觉得不乐意,所以还是友善点好。
贺煜摩挲着下巴不吭声,半晌后问:“难不成你把他家买了?”
“我还没有落魄到买二手房当婚房。”阎瑧弱弱地吐槽。
贺煜被他逗得笑了笑,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没写过字的符。
阎瑧:“……”
“你结婚还带这个?”他挑挑眉,哭笑不得。
“本来是想着万一能在喜提个孩子什么的,”贺煜又开始咬破手指放血了,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心疼阎瑧,“把这个叫……残念?的东西暂时收起来,他来我们这儿总归是有原因的。”
贺煜的符贴近那缕残念,金白色的光和灰色的雾气交错,最后把那张符上的血迹染成了黑色。
他小心翼翼地把东西塞进了袖子里。
“不觉得这种东西不吉利吗?”阎瑧最后还是问了,虽然作为被迷信的一方他觉得有些传说挺扯淡的,但也免不了会有种莫名的担忧。
“你这么说我还婚礼当天见阎王了呢。”贺煜笑笑,凑上来鼻尖蹭蹭阎瑧的脸颊,然后去找先前有人放过来的西装了,晚上婚礼穿。
阎瑧在脑子恢复清醒后又回忆了一遍贺煜说的话,似乎……完全没毛病。
然后就也溜去换衣服了。
*
距离晚上还有挺长时间的,两人暂时不急着走,贺煜晃了晃那张符,然后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床头柜上。自己则穿了件西装里面的衬衫就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早上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又如梦似幻,上一秒还沉浸在穿进奇怪的书中的懵逼里,然后就结婚了。
正在他发呆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叶大经纪人高高兴兴地剪辑好了早上的录像发过来。
贺煜又欣赏了一遍自己笑得是有多开心,正好阎瑧不声不响地凑过来,几乎是直接把他抱住,他就把录像里几个镜头展示给他的阎王爷看。
“我有笑成这样吗?”他有点难以置信,虽然一直被吐槽笑点低,但也不至于笑得那么颜面尽失吧。
阎瑧喉结动了动,试图组织语言,然后就放弃了。
“不止,”他紧紧搂住贺煜,“你经纪人应该把你笑得最欢的样子剪掉了,感谢一下吧。”
贺煜:“……”他发誓以后要收敛一点。
他转头打开微博,正好登的是小号,就看见那群太太们一个个化身土拨鼠,同人图文满天飞,平均几分钟就有人发一条。
其中那个微博昵称“茵耳汤”的最为喜庆,邀粉丝一起听《好运来》和《好日子》。
然后他一脚踢开刚刚自己发的誓,躺在阎瑧怀里,脸上笑意散也散不开。
贺煜保持那个姿势想一边看手机一边和阎王爷聊天,然后纠结了一下决定从中取舍,就把手机扔床上不看了。
顺便关注了一下那条床单……
“你这床单选得够喜庆的。”底色是大红,正中央有个“囍”字。
阎瑧正抱着自己手里的宝,抽空抬头看了一眼:“我想着大红大绿有点太土气了,这个还挺好。”
“……是什么自信让你觉得这个比大红大绿好点?”
然后贺煜有宽慰自己,这个人年龄他乘上一百估计都比不上,就当老年人审美得了。
*
临近五点的时候,贺煜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叶晨已经又在下面等着了,顾茵也跟着。
他跟阎瑧都换了西装,这次阎瑧不发光,换成纯黑的了,肩膀处有白色闪光的细线做的小花纹,不显得张扬,但是个不错的装饰。
贺煜的衣服就是这两种颜色反过来,下摆和袖口的地方有很短的一点点蕾丝,有种参照婚纱的感觉。
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管什么场合都很养眼。
婚礼场地选在了户外,稍微偏郊外些,傍晚就看得见月亮了,圆滚滚的。
他们来了还要稍微彩排一下确认流程,贺煜就蹲下来看着工作人员不要钱似的把一排一排烟花推着小车运到台上,在正在试话筒的主持人后方。
目前来的只有叶晨和顾茵、还有贺煜那几个最亲近的家里人,老爷子已经来后台晃过无数圈了,有的时候暗中观察两人,明面上假装和工作人员交谈询问。
贺煜陪老爷子说了两句就窜了回来,阎瑧正望着布置的状况,百看不厌一样的。
“在感慨自己终于脱单了?”贺煜从后方扑到他肩上,一边开着玩笑,丝毫不顾西装给他营造出的那么一点点矜持的气场。
“那我反射弧可太长了,”贺煜脸伸到阎瑧脖子旁,他就顺势转过头,悄悄亲了一口,“都变成老公了才感慨。”
贺煜整个脸一下子热乎了,刚才冷风算是白吹了,默默从阎瑧身上溜了下来。
还没等他从脚沾地一下子的眩晕感里缓过来,他就觉得有一股古怪的拖拽感。
阎瑧转过身的时候懵了一下,看见是贺煜口袋里的东西,赶紧给掏了出来,是那张符。xǐυmь.℃òm
原本他以为符被拿出来了会自己逃走,结果他被阎瑧拉着一动不动。
“嗯?”阎瑧甩了甩符,“咋不动了?”
“你对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贺煜好不容易收起笑容,从阎瑧手里接过符,这东西就又活跃了。
阎瑧比了个哦的口型,鬼怕阎王。
贺煜跟着那张符东转西走了几圈,最后那张符停在了一片小树林的入口,腾空转了几圈,然后空气中又冒出一个叫残念的东西。
贺煜能清楚确定这跟他刚才看到的那个并非同一个,首先那张符上的血迹还是发黑的,另外这次的残念要比他矮那么一点,依旧看得出是个男孩子。
接着符中的残念也出来了,还很礼貌的把符归还到了贺煜手上,贺煜眨眨眼,估计有些被今天的心情影响的原因在:“你们两个……?”他说到这里停住了,觉得乱给人扣帽子不太好。
然而其中跟他一样高的那个好像领会到什么,点点头。
贺煜不禁笑笑,不做作地比了个祝福的手势,看着两团黑影交织在一起,慢慢升上天空,消散。
阎瑧走过来陪他欣赏了一下,小家伙抬头望着天看上去心情很好,没被什么东西影响。
“这个叫残念的东西……是活人的还是死人的?”贺煜感应到阎瑧来了就往后倒,躺进阎王爷怀里有抬头看他的表情。
“这倒不一定,”阎瑧还在回味刚才的景色,其实不怎么壮观,但就是用种别样的感觉,“你还别说我见得也挺少的,这个一定要有很深的执念才会现形,一次两个还一起消失了,少见。”
贺煜搓搓手生热,他依旧对鬼怪一类的东西挺感兴趣的,跟阎瑧往回走的时候突然自顾自念叨:“他们两个好像是一对。”
阎瑧一脸懵地看向他。
“他们告诉我的。”贺煜一脸认真,以至于阎瑧不敢不信又有点难以置信。
“所以说多吉利。”他朝阎瑧笑嘻嘻地竖了个大拇指。
阎瑧被他最后一句话弄得暂停思考笑了,握住那只手,又慢慢变化为了十指相扣的样子:“行行行吉利,彩排去了。”
贺煜就乖乖粘上去了。
*
下午六点半,天色渐渐暗下来,婚礼场地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不得不说两人是真的怎么盛大怎么办,台前是拍拍的座椅,旁边一圈围着自助的酒水食品,等婚礼结束再吃。
过了十五分钟,嘉宾都已经就位了,位于最后一排的几十个座位的正后方是台摄像机,摄像师比了个手势,同步网络直播也开始了。
【嗷嗷嗷真的有啊啊啊啊啊啊啊】
【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喜】
【呜呜呜终于熬到今天了】
【瑧煜以后要幸福呀!】
【不是cp是真夫夫啦!!!】
趁着贺煜还没出场,他欣赏了一下直播里一片壮观的景象,然后带着五彩特效默默发了条弹幕:【婚礼啦~】
【???煜宝别玩手机看你老公呀!】
【手机成瘾名副其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要喜糖!喜糖!】
贺煜看得又笑呵呵的,下意识往身后看想把手机屏幕展示给阎瑧,一怔,才想起阎瑧去另外一边准备了。
在他出场前,主持人正在热场,观众里包括贺煜的一大帮亲戚,还有他和阎瑧接触过觉得还不错的导演和演员一类,林菡、王期之类的人。
能来的都来了,座无虚席。
叶晨和蒋其秋坐在第一排,显得尤为感慨。
当年因为经常骚而头疼的两个祖宗,现在还真就在一起了。
大到离谱的屏幕上放起接亲时候的录像,立志于把每个瞬间都展示出来,阎瑧一个踉跄扑在贺煜身上,然后把人抱起来的画面尤为壮观。
【猪拱白菜现场】
【攻受分明!!!】
【草了这就是人衬托衣服吗呜呜呜】
【赌一包辣条阎王爷你故意的!】
等录像结束,贺煜走上台,白净的脸被光线围绕,脸上洋溢着笑容,时而忍不住低头笑,又和上台领奖那次一样悉数了一遍两人从相遇到现在的故事。
“现在有请另一位新郎上台!”
于是阎瑧从舞台的另一头走来,伴着台下和网上的掌声,步子很快,生怕喜欢的人溜了一样,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衣服好好看】
【又一次分攻受现场哈哈哈哈哈哈】
【阎王爷别急呀!你小家伙跑不了~】
阎瑧最后两步的时候终于稳重了下来,回过神手已经牵着贺煜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阎王爷好宠啊】
【看看台下的人呜呜呜,狂举瑧煜大旗!就是要全世界都看到!】
主持人说了几句,就看着他们在台上宣誓,毫不顾忌地说着长厢厮守白头偕老,承诺此生至死不渝。
花丝拖着尾羽升上夜空,在台后方炸开漫天烟花。
四周的声音起伏都听不见了,寂静的夜晚唯有这一片灯火辉煌。
正如之前贺煜所想的,夜晚办婚礼并不是不想让人看见,而是反之,只有在夜晚才更能衬托那些美好的灯光,在漆黑的夜里更加鲜明。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掌声已经模糊了,再一眨眼,阎瑧与贺煜十指相扣,互相献上了一个深长的吻……
天长地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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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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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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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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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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