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阎瑧没来,估计是工作终于忙到他连挥个袖子把自己变过来的时间都没有了。

  贺煜去小溪里泡了一会儿后回到木屋里,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又轻咳几声,给阎瑧打了个电话:“男朋友,干嘛呢?”

  阎瑧对这个称呼还没完全习惯,缓了一阵:“还在拍戏,”他回忆了一下贺煜刚刚跟他说话的时候,越发觉得有些不对的,“你嗓子怎么了?”

  “啊?”贺煜一愣,回忆了一下刚才说话的声音,才发现自己嗓子出毛病了,声音响点就发不出来了。

  “可能有点着凉了?”他无所谓地说着,把手机通话界面缩小,一边聊天一边刷微博。

  “我给买点药送来。”阎瑧说完就打算起身。

  “诶诶诶,”贺煜及时制止他,“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哑,又不疼。”

  他说完正好看见微博上号称内部工作人员的博主发了阎瑧拍戏拍到一半休息喝水的样子,明明天气还不算热,他就穿了件短袖,跟过大夏天一样,唯一的违和是冒着热气的保温杯。

  至少看上去挺辛苦挺可怜的,比他惨。

  贺煜半捂着嘴道:“你要真担心我就赶紧杀青过来陪我啊。”

  阎瑧被隔空摁回座位,起身翻找了一下。他还在剧组,旁边工作人员来去匆匆,不像有人会带感冒药的样子。这才冷静下来,应了一声:“我尽力。”

  贺煜轻轻嗯了一声,这次轮到阎瑧化身贺煜第二个妈妈了:“别去那个小溪了,水凉,你真要洗你给我打电话,我直接让你闪现回你家。”

  贺煜挠挠下巴:“倒不用这么麻烦,我跟你回家就行。”

  阎瑧刚想回嘴,又仔细品了几遍这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最后觉得这是脑袋已经糊涂了的象征。

  为了防止小家伙再口出狂言,他及时切换话题:“你感冒实在不行就跟导演请假,导演不让你就说影响演技,再不行找你经纪人,总之不能硬扛,听见没?”

  贺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了,就哦了一声,拿了旁边的餐巾纸稍微擤了两下鼻涕。

  没过多久,他挂了电话,随后连打五六个喷嚏,背后有些发麻,他哆嗦两下,钻进了被窝里。

  半夜醒了一次,他头昏脑胀地起身上厕所,感觉自己怎样也找不到重心,人也不是很舒服。不过显然他也没多想,起夜结束接着睡。

  *

  原本说好的等阎瑧杀青来找他,事实上是没等到这位杀青。

  第二天导演发现时间到了贺煜还没出现,找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人不对劲了。

  先是摇也摇不醒,等好不容易人醒了,又发现那小脸红得不像样,硬撑着要起身,走两步就趴在了门框上,跟水一样滑落下来。

  因为是几天都憋在里面,今天一下子爆发,这病就显得格外严重,有点神智不清的意思。

  导演心说这要命,顾茵也跑过来了,先通知了叶晨,然后试图把贺煜塞进车里。

  可贺煜只觉得头皮发麻,一动也不想动,睁眼也没看见什么能吸引他前进的,一来二去还是瘫在门框那里一动不动。

  就像刚被教育过要远离陌生人的小孩子,除了特定的人以外谁也不信。

  所以这大老板自始至终没睁过眼,估计潜意识里还在睡觉,偶尔半眯起眼好像看着顾茵,“啊?……嗯?嗯……”,在谁也看不懂的情绪变化后又丧失兴趣一样接着睡觉。

  顾茵皇帝不急急太监,在那里团团转,最后决定使用杀手锏——打电话给阎瑧。

  阎瑧接起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把闪现技能准备在边上了,在顾茵“煜哥他病倒——”尾音还没落下的时候,阎瑧就已经身处和顾茵相距十米不到的树丛里了。

  他假模假样问道:“他怎么样了?”

  “挪不动,”顾茵欲哭无泪的样子被阎瑧尽收眼底,他隐约看得见顾茵旁边蹲着个人,而且已经朝这边转头了,“叶哥还要好久才能过来,就想让瑧哥你电话里劝两句让他动动。”

  阎瑧第一句话:“我马上到。”

  十秒后在顾茵面前挂了电话:“我到了。”

  顾茵:“……”马应该没这么快。

  然而这会儿显然不是追究阎瑧为什么在这里的时候,顾茵给阎瑧让开条路,贺煜已经扶着门框站起来了。

  估计和之前生死簿的事情也有一些关系,发烧的贺煜显得格外虚弱,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好不容易确定自己站稳了,拍了两下走过来的阎瑧的脑袋。

  阎瑧:“……”怕不是没救了。

  “我们回去?”他问道。

  摇摇欲坠的贺煜已经几乎趴在他肩膀上了,闻言轻轻上下点头。

  他把贺煜背到肩上,这人比平时还要热乎乎,阎瑧把他的双臂交叉挽住他的脖子,就发现像上锁一样解不开了。

  关键问题还在于,贺煜的皮肤在太阳底下看很白很白,好像会和陶瓷一样脆弱。阎瑧力气都不敢使出来半分。

  “我车停在半山腰,把他背过去。”他说完就溜了。

  导演脑子还停留在阎瑧这熟练的背人起身的动作上,再一眨眼,原本才走出几步远的阎瑧已经跟贺煜一起走出了视线。

  *

  或许有一些受昨天对话的影响,阎瑧鬼使神差地把贺煜带到了自己家。ωωω.χΙυΜЬ.Cǒm

  没什么特别的,独栋小别墅,当初买的时候说是双人的,但到昨天为止也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过过夜。

  贺煜隐约感觉自己被搬到了一个软绵绵的床上,然后被盖上了被子。

  再之后,一个原本清晰的人影就慢慢走开了,在此之前摸了两下他沁出汗的额头:“睡会儿。”

  贺煜就定定心心闭上眼睡着了。

  *

  阎瑧刚出门就接到了蒋其秋的电话:“剧组说你人间蒸发了,有什么要狡辩的?”

  “小家伙发烧了,刚把他送回家,”阎瑧走在路上,一阵冷风吹过来,他的头发就乱糟糟的了,“我去买点药。”

  蒋其秋:“我记得他在山里?”

  阎瑧:“我把他送回来了啊。”

  蒋其秋:“特么刚导演说你消失了十分钟???”

  阎瑧皱了一下眉头,还没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

  蒋其秋喝了口咖啡,叶晨从座机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接起来,然后两个电话一起听。

  他先回阎瑧的:“你是不是火箭成精了?”

  还没听到阎瑧的回应,又去拿座机:“咋了?”

  叶晨心情也挺复杂,他原本在去找深山老林找贺煜的路上,然后顾茵打来一个电话,说阎瑧先他一步把人接走了。他现在正在返程的路上。

  “诶,你家那位是不是火箭成精了?拐媳妇拐这么快。”

  因为电话凑得近听见了的阎瑧:“……”不是,后面那个吐槽的我怎么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称呼?

  蒋其秋半心不在焉地回他:“我看是,已经拐回家了。”

  叶晨警惕了一下:“谁家?”

  阎瑧现在特别想问一下蒋其秋是什么时候把免提打开的:“我家。”

  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看了眼时间,对两个人说:“行我挂了,给小家伙买药呢。”

  他按挂断键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下了。他感觉刚才是个很好的时机,不过要不要说出他俩的关系还是得让贺煜自己做决定吧,不差那一会儿。

  反正媒体面前已经是那样了,也不怕因为举止亲密被骂。

  *

  贺煜醒来的时候阎瑧还没回来,他烧没退,但意识稍微恢复一点了,估计是因为常年晚睡早起的作息,才促使他就算生病,到了中午也睡不着了。

  他起身,环顾了一下周围,肯定不是他家,也不是以前来过的地方。

  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花香,不过贺煜以前并没有闻到过类似的。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自己呆的房间,外面就是客厅,阎瑧之前画的那幅画安然挂在墙上。

  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知道这是阎瑧家里。

  稍微放松了些,好奇心显然压过了生病的难受,他扶着墙开始东看看西看看。

  阎瑧把那封有着贺煜回答的信折好压在桌上铺的软玻璃下面,旁边那条项链躺在盒子里。

  贺煜突然感觉这个人,好像比他更想记住每一个瞬间。

  身旁传来敲门声,他赶紧收起了所有的好奇,慢慢走到了门口,阎瑧拎了一大包药回来了。

  真的是,一大包。

  阎瑧把药扔在小沙发上,整个单人沙发几乎被占满,又看向瞪大眼睛的贺煜:“醒了?再睡会儿吧。”

  贺煜站着头越来越痛,走了两步在单人沙发隔壁一个长的上面坐下,又仗着自己是病患,随手抓了一个抱枕,倒下来缩成一团。

  阎瑧长久地看着他,好不容易移开视线,又去倒腾那一大包药:“你平时吃哪种,我不太懂哪个有效就多买了点。”

  贺煜把脸埋在靠背里:“不用,最多吃点泡腾片就好了,又不严重。”

  “不严重你抱在木屋的门框上动也不肯动?”

  贺煜:“……”刚才好像是发生了一些意外的事情。

  他默默坐起来,眯起眼睛挑了一种相对眼熟的。

  阎瑧把药拆开来,捧着一杯水蹲到贺煜面前,拿了一粒药,塞进了他嘴里。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有些烫的嘴唇,往回缩了一下。

  “亲都亲过了,你慌什么呢?”生病的贺煜更加肆无忌惮了。

  阎瑧无言以对,把东西收拾好,坐在了贺煜旁边:“哎。”

  贺煜半睁开眼睛,往他腿上爬。

  “你说,我们俩的关系要不要告诉咱经纪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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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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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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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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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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