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少辛正蹲在廊下逗元宝儿,见到飞镜醒了笑逐言开道,“小姐昨夜睡得可好?现在感觉如何?”
飞镜见到她这喜庆模样,心里也是开心极了,咧开了嘴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张嬷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少辛,小姐起了你还只顾贪玩!没规矩!”
说话间,内室便被人推开,张嬷嬷端着梨木托盘进了屋子。一见飞镜赤脚站在风口,当即就冷了脸,上前关了窗一脸地恨铁不成钢,“小姐,您这还病着,怎么就在风口跟她们闹呢!”
张嬷嬷本就为人严肃,平日里说起话来就像是在教育人,如今真教育起人来更是威严不少,吓得刚进来的少辛缩了缩脖子。也是她进来的不是时候,正好叫张嬷嬷逮住,果然张嬷嬷立马对准了她,
“你们一个个的,叫你们来是伺候小姐的。结果一个个的都分不清轻重缓急,小姐病了也不知道来报我!这个月的份例都得扣一半!”
“妈妈勿怪,都怪我,我初入孙府不想多生事端,不过是小风寒,没得惊动太多人。”
飞镜连忙劝道,张嬷嬷瞪了她一眼,饶是飞镜也忍不住心里怯了一下。
“您且不用替她们分辨,我还没说您呢!喏,先将这药汤喝下。”张嬷嬷将穿着深赫药汤的白瓷盏递到飞镜面前,飞镜这下不敢说话了,赶忙接过来喝了。
见了素白碗底,张嬷嬷这才气顺了大半,神色也缓和了些,又责备道,“小姐也该多多提点她们些,日后管家、会客,少不得都得靠她们两个。现在就如此放纵她们,待日后一个得力的人都没有,小姐又当如何?这世上可不是什么事都靠一腔孤勇就办得成的!”
张嬷嬷这话让飞镜脸上一红。
什么“一腔孤勇”,左不过是映射她只身一人独闯孙府嘛。
然而张嬷嬷话糙理不糙,也是看在她亲娘不在身边,掏了心肝来指点她。
飞镜感激地笑笑,只说自己记下了。
张嬷嬷点了点头,这才收了药盏离开,离开前还嘱托,“少辛,小姐此刻风寒未消,还不快将小姐扶上床,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在旁的事儿上分心,仔细你这一身皮!”
少辛连忙点头如捣蒜。
张嬷嬷还有其他的事,此刻便直接出了门去。少辛赶忙把飞镜赶回床上。飞镜足上未着鞋袜,少辛摸了摸她的脚,也有些心疼了,赶忙把她的脚捂在自己怀里。飞镜倒是不是很适应人与人忽然而来的肢体亲近,从前在家里的时候,田夫人虽在乡野却从不将她放养,飞镜与她也是敬爱有余亲昵不足。
她自己将脚不留痕迹地缩进被褥内,“喏,这就不冷啦。”
少辛也感觉不出来她的心思,仍旧笑嘻嘻地跟她说,“小姐别怕,张妈妈不过是嘴上严厉。早上一看就看出来您不舒服了,偷偷地叫人去外头抓了药,一点儿没惊动旁人呢!”www.xiumb.com
“我可没害怕,倒是你,方才被训得直缩脖子。”
“小姐!”
主仆两个都笑了起来。这时风来也进来了,“这么热闹呢?小姐看起来好多了。”
飞镜点点头,“我自小在乡里长大,风里雨里的跑惯了,不过是受了风寒,如今睡一觉也好大半了。”
风来手里端着一碗豌杂鸡丝面,正冒着阵阵诱人香气。
看来外面雨势依旧,风来发梢上还带着檐下飘来的雨丝。
“小姐尝尝?我想着您该起了,便去厨房使了些银钱叫人做的。”
飞镜接过碗的手却是一顿,“你叫人单独给我开小灶,若是落到旁人眼里,只怕更是要落人口实了。左不过是等到中午,早饭午饭一起用了罢了。”
风来没反驳,只是替她掖了掖被子,又拿了筷子帮她挑面,“我娘从前就说饿着肚子怎么能治好病呢?小姐生了病,难道是小姐故意要生病的么?事赶着事,到这了,只往前走就是了。咱们寒江阁在孙府的待遇,也不是少吃一碗面就能提高多少的。”
她的确看得清楚,飞镜望着面前这碗面,也不知道风来在厨房里受了多少委屈才换来的,心下也是心疼她——明明她跟少辛都是在有脸面有油水的院子里做事的,如今跟了她也是处处捉襟见肘了。
于是也接过碗来,大口吃了一口,“说得对,管她的呢。不过是一碗面,族姬还能因为一碗面把我吃了不成?”
风来也笑了,学舌道,“对,不过是一碗面。”
少辛望着那面,只有吞口水点头的份了。
飞镜挑起一筷子喂给她,少辛像是还有些忌讳张嬷嬷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难忍嘴馋,啊呜一口就把面吸溜进了腹中。
飞镜又挑起一筷子要给风来,风来却是不肯,又伸手收了飞镜手里的筷子,瞪了少辛一眼,“真不讲究,小姐我给您换一双来。”
气得少辛在后面直翻白眼。
因为忽而有了两个贴心的侍女,飞镜也想是有了依仗似的,胃口也打开了不少。从前在庄头的时候,农忙时分她也跟着佃户们下田做些农事,胃口一向很好。来了这孙府却要顾及诸多礼数,时时刻刻需得做个矜贵的高门小姐,是而顿顿吃个半分饱便得跟着停了筷子。
反正屋里只有她们三人,飞镜也不假装矜持了,直将碗中浓汤都喝了个干净,这才满足地拍了拍肚子。风来收起碗筷床几的时候,忽听外头来报,说是孙老太太身边的安嬷嬷来了。
飞镜连忙起身相迎。安嬷嬷长得慈眉善目,一见飞镜这般模样便笑着关怀,“田小姐这是身子不适?”
进了内室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案头那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精光空碗。
寒江阁三人顺着安嬷嬷的目光望去,具是脸上一红,少辛连忙端过木托来,作势就要收走,却被安嬷嬷一手拦住,“好啦,你个懒丫头就别在我面前假勤快了。你先别走,我今儿就是为着你来的。”
飞镜与少辛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安嬷嬷手里的木匣子,心里已有了眉目。
风来也明白过来,脸上有些讪讪,笑着接过少辛手里的木托来,“还是我拿出去吧。”
没想到却被飞镜止住,“既然是我屋里的事,你也留下来吧。”
昨夜风来婉拒族姬的事,绵慈堂的也是第一时间就得了消息。安嬷嬷见状,既然飞镜铁了心地要护风来,也不多此一举。
的确,左不过是她寒江阁的事,说到底还得按着田小姐的心思来。
于是也不藏着掖着了,大方地打开了匣子。
果然匣子里装着几张薄纸,安嬷嬷也开了腔,“田小姐,这里面便是少辛这丫头的身契籍契,您可得仔细收好。”
话毕还睨了一旁神色惶恐的风来一眼。
瞧瞧,这才是正经给人送侍女的作派。
安嬷嬷是得了老太太的指令,这一路来也不遮遮掩掩,那装身契的木匣就握在手里,见着一个人就同她闲话几句,势必要将自己手里拿着什么要去做什么跟每个人都说一遍。
这是老太太在体恤她呢。
飞镜当然明白。
果不其然,安嬷嬷前脚刚离开寒江阁,孙敏后脚就迈进了寒江阁。彼时飞镜刚收拾好,孙敏这时候过来倒也不会太过于仓促无法招架。孙敏身后带着的几个丫头手里都是满满当当的。其中光是应季的衣物足足有十余套。
飞镜陪着她坐在前厅,孙敏倒是有些抱歉似的解释道,“大业自开朝来便有秋猎,如今咱家的几个绸缎庄、成衣铺都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赶不出那么多衣物来。我看妹妹身型与我差不多,便叫人拿了些我的先请妹妹凑合一二。织雀坊那边已加急促了,估计不日便能送来,”
当然送衣服是假,送风来的身契才是真。
孙敏将匣子送到飞镜手中时,眼前是飞镜和善的笑容,可脑海里还是积善堂里族姬愤怒的样子。想到母亲那副斤斤计较的样子,孙敏又是一阵头痛。
虽然她是族姬的女儿,可更加了解族姬骨子里的执拗——其实就是老太太不提点,孙敏不主动,族姬也是要将风来的身契交给寒江阁的。可族姬多少好事多少人情都坏在这好面子上了,明明事情无论何时都要办,可族姬总是选出一条最不得人心的路来。
若要孙敏说,不过是个没用的侍女,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日后田飞镜当真成了六奶奶,想必也会记她的好的。可族姬偏偏在这事儿还要搓磨她一下,如此便是给了身契,只怕别人也不会感念她分毫的好。
这么简单的事……母亲怎么就不明白呢?
孙敏心中惆怅万千,可同田飞镜在一起时少不得替母亲找补,“父亲此番是动了气了。这些天了还不曾松口。母亲为了小六的事也是焦头烂额,一时疏忽了妹妹勿怪。”
飞镜笑得恭顺,看不出丝毫怨怼,“敏姐姐实在是折煞我了,这算什么,不过早晚的事罢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咱们姐妹自该多多亲近的。”
飞镜点点头,十分受宠若惊,连忙道,“还请敏姐姐跟太太说一声,我这几日都日日去给六公子送餐,六公子身子好了大半,不必过分担心。只怕不日便全好了。”
孙敏听到这话,终于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来,“这几日少不得要请妹妹多多走动走动了,如今这偌大孙府,也只有你有这份面子了。”
飞镜仍只是笑,“姐姐折煞飞镜了,都是飞镜该做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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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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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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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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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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