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祠堂便足足有三道院墙,飞镜估摸着要比浮玉山的田宅还要大些,不禁暗暗有些咂舌。风来在一旁小声解释,“孙家本就是庐江望族,自前朝未覆灭时,孙家便在庐江有了声望,到这如今也是难得的几家延续百年的大家族了。是而孙老太爷举家迁至长安后,便将自己这一房的祖宗牌位都尽数迁了过来。”
说话间,已过了二门,远远可见祠堂正厅门洞打开,满香案的烛火摇晃,瞧着竟不像是黑夜倒像是清晨海边赤霞,明明晃晃地燃烧了整个海岸。
“这还光是咱们这一房的呢,庐江那里还有四五房呢,若是都运过来,只怕得另开两三个院落呢。”少辛在一旁补充,“从前老太太身体康健的时候,每年年节前后都得回庐江去。这些年身子总有些不爽利,也是好几年没回去了。”
飞镜言语间也有了向往,“说起庐江,我竟是一次也没去过。”
少辛惊讶,“听闻田老爷不是葬在庐江了么?夫人没带着您回去过么?”
还没等飞镜说话,就被一旁的风来掐了一下。飞镜倒是笑笑,“可能还是机缘未到,差些运气吧。”xǐυmь.℃òm
“田小姐,老奴就在外面候着吧。若是有人来,有老奴接应。小姐不必着急,便是耽误了些时候也不必着急,这时候不会有人来的。”
那婆子是积善堂的人,便是不顾及田飞镜的名声,也会爱屋及乌,为了孙曦的名声也不会折腾她。飞镜笑着冲婆子行了半礼,又特意让风来也在外面陪着那婆子说话,自己带着少辛进了祠堂。
不必多番寻找,飞镜早就一眼便看到了孙曦。
方才望向那一番朝阳似的烛火时,飞镜便一眼就看见了烛火下的那团黑影。
孙曦此刻着实十分狼狈,都是要下场科考的人了,还被自己老爹拔了裤子痛打几大板。更何况孙老爷此番着实是气急了,特意命了手下小厮不许放水。五板子下来,孙曦就只有趴在地上任由屁股刺痛地如同被夹在火上烘烤的份了。
祠堂此刻寂寥无人,他身边的庆竹心疼他,特意帮他解了外裤,让孙曦只着衬裤趴在地上,自个儿在一旁拿着冰袋竹扇,又是扇风又是冰敷的。
飞镜和少辛走近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主一仆一卧一跪,庆竹正拿着冰袋十分虔诚地按摩着他家主子的......某个部位。
因着孙曦自幼体弱的缘故,族姬总怕他受欺负,是而便派了个孙府看起来最健康长寿的小伙子来当了他的小厮。庆竹果然不负众望,虽个子不高,可近年来长得愈发敦实健壮。手心滚烫地像是火炉。
那冰袋本就用得时间久了,又被庆竹的手心烤了许久,里面的冰袋早就融化浸湿了布袋,又打湿了孙曦淡薄的衬裤。
忽然孙曦主仆具是觉得头顶一黑,主仆一起缓缓抬起头来,就看见飞镜少辛二人就站在面前。
如此境地,四人都不觉有些难以招架,动作十二分同步地缓缓下移......下移.......最终落到孙曦那被湿布包裹着的、因肿胀而显得愈发浑圆的......臀部。
“啊!!!!”
孙曦最先回过神来,张开嘴便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那声音传进众人耳朵里真实凄惨极了,就是贞洁烈女被迈进勾栏院时都发不出他这般悲怆的失.身惨叫。
幸好飞镜手执一把团扇,听到孙曦尖叫,这才赶忙遮住脸来。少辛一个箭步上前就捂住了孙曦的嘴,“六少爷!我们小姐都没叫,您叫什么叫啊!您还想不想吃饭了?!”
“啊?饭?”
一听到吃食,孙曦这才停止尖叫。少辛瞪了还在震惊呆滞中的庆竹一眼,庆竹这才颤颤巍巍地伸手把方才撩到腰上的长袍放了下来,想起方才的场面,一脸的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辜负了族姬的嘱托,没有照顾好孙曦——
毕竟,他家少爷方才跟没穿裤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听听少爷方才委屈的,那跟失.身没什么区别了啊!
见他收拾好了,飞镜这才放下团扇。这片刻工夫,她面上已毫无惊慌,像是无事发生似的同少辛一起蹲在孙曦身侧,从食盒里拿出一套铜红釉建窑瓷餐具来。族姬果然是偏爱孙曦这小儿子,便是在祠堂关禁闭,可这餐具仍旧是由不得片刻马虎——碗盘碟盏钵样样不少不说,就连那小小的止箸斗渣都是一个不少。
飞镜望着孙曦呲牙咧嘴地样子,先拿了钵盛了碗冬笋老鸭汤来。浓白的汤水撑在铜红瓷碗内,青碧冬笋在三两油星间飘荡,看着就脆爽弹牙。盛汤的空隙里,飞镜便忍不住悄悄吞了好几口口水。
结果送到孙曦面前,他却仍旧是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仰着头不理她,一脸的傲然不屈。
飞镜盛了汤来,知道他不乐意也不勉强,便将手里的瓷钵递给庆山,让庆山喂孙曦喝了下去。
少辛站在一旁,都觉得六少爷实在太落飞镜的面子。想要替她说些什么,谁曾想飞镜却仍旧神色依然,乖觉地拉着她的手,二人退到一旁,飞镜自在角落的蒲团坐下。
今夜实在是有些累了——自白日里孙曦在院子里闹了那一通,飞镜就陪着在风里吹了一通。好容易回了寒江阁便倒头就睡,还没睡醒就被叫起来同王婆子见招拆招,送走了王婆子,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便连忙跑到这祠堂来给这祖宗送饭。
所以方才盛汤的时候,飞镜才发觉自己腹中空空。
“小姐,您好些了么?”
少辛望着她泛红的脸颊,便知她此刻只怕仍旧是头昏脑涨,一想到等到孙曦那厮趴在铺上还要慢条斯理地细细品味,便知道只怕得午夜才能回到住处了。等到那时候,厨房必定也是锁了门户,飞镜今夜只怕得饿肚子了。
于是乎,望向孙曦庆竹主仆的目光更加凶狠了几分。
可指望别人没什么用处,少辛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什么,笑嘻嘻地蹲在飞镜面前替她揉腿。
“对啦小姐,上次我姨母来看我,给了我一筐乡下田庄自家种的甘薯,等咱们回去了,我悄悄给您烤着吃。今年的甘薯十分不错,烤了之后能滴出蜜呢!”
说得飞镜又是吞了一大口口水。
飞镜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正想说话,就听到祠堂另一头传来孙曦贱嗖嗖的声音。
“想吃甘薯不简单?只怕你小姐在家种的比你姨母的甜多了呢。”
“不过是甘薯,说得竟像是什么天下有地下无的物什了。”
少辛闻言扭头怒目视之,飞镜在一旁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过了一会才像是耳朵不好似的扭头,害羞傻笑,“哈?”
......
真会装傻。
孙曦吃了个哑巴亏,脸上更挂不住了,于是又道,“怎么,圣上都说过粮食乃万民之本。鄙人必定是要入仕的,提前同田小姐了解一下长安附近的万民之本,有问题么?”
“六少爷!您也太没心肝了吧?”
少辛忍不住了,“六少爷,您是金尊玉贵。我们小姐身家不如您,这很正常,就是长安城内也没几家有您这样的身份。可我们小姐不如您,这也不是我们小姐的错!族姬差人来拜托小姐给您送吃食的时候,我们小姐也没用过半点汤水呢。可想到您在祠堂受苦,立马也答应下来,一路上生怕食盒凉了,半点不敢耽误。这更深露重的,还差点摔了一跤!您不念情就算了,何必这般逼迫我们小姐呢?”
孙曦挤兑她,本是因为他知道田飞镜就是他亲爹给他选的便宜亲事,是而未曾见面便对田飞镜倒了胃口,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此刻听到少辛这么一说,如同当头一棒,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亏他还一向自诩风流,方才说出的话便是市井流氓也觉得尖酸刻薄。
是而孙曦也暗暗有些后悔起来,他虽然无法无天喜怒无常,可也一向自负,从不愿以欺辱旁人为乐,更何况是一个弱女子。
少辛还想再说什么,飞镜怕她将自己生病的事也抖露出来,连忙拽了拽她,让她在另一蒲团上坐下。
孙曦扭头看了看另一边的主仆两个,烛影摇晃里愈发衬得田飞镜瘦瘦小小。
看着就是个福薄的家伙。
飞镜见少辛还气呼呼的,反倒哄起她来,拉起她的手要给她看手指上的“箩”。少辛气来得快去的快,飞镜一转移话题,她的心思也跟着转换了过来。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头挨着头,对着烛光摆弄着手指笑起来。
正说笑着,忽然面前一团黑影。
原来是庆竹。
只见庆竹冷着脸,放了一碗鸭汤在飞镜面前。
“鸭汤得趁热喝,不然凉了是要闹肚子的。到时候闹了笑话,可就别怪别人笑了。”
飞镜望着面前的汤碗出神,耳边就想起孙曦的阴阳怪气。
末了他还不尽兴,又来了一句,“小土包子。”
“切,以为谁都跟他似的肠胃弱啊。”
少辛悄悄怼了一句,手上动作倒很快,端了汤碗送到飞镜面前,“小姐,咱喝汤。”
飞镜饿极了,也无心推脱,接过来喝了好几口又递给少辛。少辛也饿了,但只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又端给她,“小姐喝。”
飞镜端着碗,“遭了,风来没法喝了。”
“没事,奴婢回去给她烤红薯去。”
“也给我烤一个。”
飞镜笑嘻嘻,“......汤喝不饱。”
少辛了然点头,主仆两个只顾着叽叽喳喳,却不知话全传到了祠堂的另一头。孙曦嚷嚷,“本公子吃完了,要休息了。”
......
可真会拿乔。
怪不得不讨喜呢。
少辛收拾了碗筷,拿起食盒同飞镜离开。临走前她不敢瞪孙曦,但却敢狠狠地剜了庆竹一眼。这才出了祠堂。
“少辛这丫头!愈发大胆了,敢这么跟您说话!”
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主仆两个活人,和一堆祖宗牌位。
庆竹在一旁愤愤不平,结果自家少爷却是半天没说话。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六少爷,只见孙曦正一手托腮,摸着下巴琢磨——
“庆竹,你方才看到了么?那个小土包子,一见我,脸红的在烛光里都遮不住。”
“不是......之前不是还眼观鼻鼻观心的么,怎么看我一眼就脸红成这样?”
“我有那么帅么?”
......
庆竹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孙曦十分狼狈地又把自己的袍子撩到腰间,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艰难道,“少爷,您玉树临风,才气更是名动大业。如此才貌双全之人,便是仙子下凡.......都很难抗、抗拒啊......”
这话一出,庆竹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底线。竟然连这种不着调的话都说出来了。
果不其然,孙曦闻言立马扭头瞪圆了眼睛看他。
“少、少爷,我的意思是.......”
庆竹支支吾吾,却被孙曦制止。
“好了你不要说了。”
孙曦用那双迷倒长安万千少女的眼眸盯着他,语气肯定——
“你小小年纪,却看的很透。”
“这很难得。”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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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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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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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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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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