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十分嚣张,然而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的。
毫无疑问,手握兵权的将军府诸人,就是她从始至终都惹不起的存在。
当然,其实云千风也并没有将明月嗯叫嚣看在眼里。
他只是在把公主府的侍卫们都控制住了之后,十分淡然的向明月公主表示他会将今天发生在公主府的所有事情如实向皇帝陛下一一叙述的清清楚楚。
——比如她草菅人命。
比如被江如令和松阳长公主发现之后他还意图杀人灭口。
回到皇宫里的时候,江如令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过当皇帝听着云千风一一禀报着关于公主府诸事后,向他求证时,他依旧是十分诚实的将他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在云千风来之前,他在公主府侍卫的围攻之下,受的伤并不清,因而在作为人证叙述的时候,他胳膊上腿上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缠着绷带,身体上疼痛的刺激有没有让他主观意识的表达了对明月公主的恶感这一点小土就不甚清楚了。
凭白强行遭受了一场杀人灭口的行动,松阳一个惯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自然是受惊了的。
云天看着松阳脸色有些泛白还依旧留在这里等着他吩咐时,心里一软赶紧就让人扶着她回了自己宫里。
临走时,他想了想,就瞧着将整个事件说完了然后在原地待命的云千风,随口指示他将受惊的长公主送回去。
——嗯,两个人顺手刚好可以联络一下感情呢。
等到一切相关人员都离开了,御书房就只留下了云天,以及形容十分狼狈的明月。
云天站在窗前,房间里十分安静,他微微低着头,窗外的光亮照进来,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摇晃着的树叶的阴影,这让他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有些阴晴不定。
明月一张原本娇嫩明艳的小脸眼泪流的乱七八糟,见云天背对着自己站着,她痛哭着跪在地上。
“明月。”
许久,天色渐暗,云天突然张口叫了一声明月的名字。
原本心中惶然的明月听到云天终于开了口,顿时来了精神,赶忙求饶。
“皇兄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这次好不好?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皇兄你饶了我好不好?”
云天听着她狼狈至极的哭泣声,一时之间心里只觉得荒谬。
他张了张口,嗓音听起来有些干涩,不过显然明月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内阁学士许大人亲自向朕递了状子,状告明月公主草菅人命强抢官员之子,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云天十分平静的将今天中午御书房里发生的混乱言简意赅的说了出来。
——其实不止是内阁学士,在许大人打了头之后,后面有好几个或大或小的官员都跟着一起站出来一一细数了平日里明月以往犯下却从来没有被人提起的罪状。
或许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内阁学士牵了头才站出来的,不过终归他们所说的种种事情也都是事实。
那时候松阳才刚刚带着江如令出宫,在听闻内阁学士口中的明月公主是何等的飞扬跋扈之后,云天就对自己在松阳面前提起明月这件事情有些后悔了。
——这哪是找一个能做伴壮胆的同伴啊,这根本就是去公主府受辱去了。
也是他太想当然了,
他总是觉得,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儿而已,便是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然而谁又能想得到……
云天立即就忍不住派遣自己培养出的暗卫去公主府察看了一番——他下的命令是必要的时候保护长公主退回来。
不过暗卫过去的时候云千风已经到了,目睹了全过程的暗卫亦提前回来已经向云天将整个事件禀报过了。
对于其中更细节的东西甚至暗卫说的比江如令还清楚。
毕竟江如令后来一直被关在戏楼里,完全没有看见明月面目狰狞的表示要将戏楼里的人杀无赦的同时,还将府里其他见得不得人的的东西一应转移的转移,该毁尸灭迹的毁尸灭迹——真正的情况说起来,远远比她面不改色的伏击长公主这一条更令人发指。
——也因着他已经将整个时间知道的清清楚楚,于是就对来的非常及时的云千风很有些好感。
不过明月并不知道这些,她只以为皇帝生气的是她将许家的小公子关了以及要将松阳伏击这两件事儿,因而她这会儿还怀着侥幸的心理,哭的惨兮兮的求饶,
“皇兄,我真的不敢了!松阳这不是没有什么事么?内阁学士家的公子也已经被许夫人带回去了啊!”
她一边哭着一边为自己辩解着,其他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却不知道,她越是辩解,云天心里的感觉就越亮。
——到了现在,她依旧还是在瞒着自己。
云天手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不说他原本就对明月只有责任,就算是真的有感情,在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消磨下,怕也是所剩无几了吧。
云天慢慢的走到龙椅上坐下,然后手指扶着额头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是朕错了。”
他这样说了一句,莫名带出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是他错了。
他不应该明月第一次被弹劾的时候因为先皇后的遗愿而对于她的错误轻拿轻放,从而导致她后来越发的变本加厉。
直至现在甚至已经将手伸到朝臣家里,将一切闹得不可收拾。
明月听到云天说他自己错了,虽则不明所以,却也赶紧抓紧了时机道:“皇兄我不怪你的。你这次饶了我,我以后一定乖乖的。”
她满以为云天说出那样的话就表示这这件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然而她并不知道这时间还有一种情绪叫做心灰意冷。
“你太让朕失望了!”
云天冷冷的打断了明月的哭诉,呵斥道。
明月因为他这一句脸上就显出了一些惊愕。
她抬头看着作在龙椅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云天,心中一时之间很是有些惴惴不安。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莫名的觉得,自己说的越多,云天反而越发的生气,
想了想,她终究还是张开了口。
“皇,皇兄。”
她十分小声的唤了一声云天,又咽了一口唾沫,才鼓起勇气开始打起亲情牌。
“皇兄,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啊!这世间我们两个人才是最亲近的,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她说着,突然想起来母后临死前对云天的交待——虽然她那时候还小,不过对于先皇后依旧还有些记忆。
“皇兄,你忘记了吗?你答应过母后会好好照顾我的!”
听到明月口中说出“母后”两个字,云天有些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他这次是真的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了。
——母后!母后!
她竟然还有脸提母后!
云天只觉得心里一瞬间就冷成了冰。
虽然先皇后去的时候明月还很小,然而这么多年来,因为先皇的不喜,先皇后临死时基本上已经等于是废后了,因而宫中也没有几个人能记得她。
其他人不记得先皇后的忌日也就罢了,可明月作为一直被先皇后放在手心里疼宠着的人,竟然也连一次都没有想起来过!
“你说母后?你又何曾还记得母后?这么多年,你又哪一年记得亲自给母后上柱香?!”
质问的话很多,云天只说了一句,就再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
他无力的摆了摆手,突兀的笑了一声。
“罢,你说得对,母后临死时是嘱托朕要好好照顾你,所以朕会让你一直活着。”
他看着目光惊愕又惶恐的明月,突然就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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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土摇了摇头,忍不住叹道:“云天当真是个好人。”
云千风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小土长长的一缕头发,听到她突如其来的感慨就挑了挑眉毛:“怎么?你心疼了?”
小土斜睨了他一眼,笑得阳光灿烂。
“有一点。”
云千风嘴角一勾,猛然凑近了她的脸,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
“当真?”
这么一张帅脸突然凑的这么近,再加上又是自己心里的人,一瞬间小土很是有些把持不住的感觉。
她眨了眨眼睛,伸手一把将云千风的脸推开,同时自己的脸也忍不住稍微转开了一些,口里嘟囔道:“就是有些感慨罢了——你贴这么近干什么,小心被别人发现了!”
云千风侧头,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了小土的肩膀上,然后趴在小土脖颈上轻轻的嗅了嗅,嘴角上悄悄的勾出一个弧度,有些含糊道:
“不会被发现的,我相信你一定将这里的宫人们都控制的很好。”
小土:“……”
他说着话时,就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小土的脖颈,那种柔软的触感让小土只觉得脖子里一阵痒痒。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脸上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还真是感谢你的看重啊。”
云千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没有接话。
两个人保持着这么一个姿势静静的做了好一会儿,小土才突然想起来什么,直接将云千风从自己身上推开,然后买袖子里摸了摸,就摸出了一块碧绿的玉佩出来。
云千风挑着眉毛看着玉佩上一阵雾气氤氲之后眼前出现的青年男子,道:“耿长青?”
眼前的地方显然不是任何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耿长青一时之间就有些茫然。
在听到云千风的声音之后,他下意识的就转头看了过去,呆了一下之后就有些局促却十分斯文有礼的道:“正是奴家。敢问这位公子贵姓?”
他说话的同时,也看到了在旁边的小土,心里莫名的就松了一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着眼前这个容貌精致不似真人的青年的时候,心里总是紧张的不行。
反而是旁边这个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自己从那个“耿长青”身边带走的女子让他感觉莫名有些亲近。
云千风并没有回答耿长青的问题,小土也没有多说什么,在瞧了耿长青一会儿就问道:“你可还记得十几年前在戏园子里遇见的那个小孩儿?”
耿长青愣怔了一下。
说实话,在戏园子那种地方,小孩儿总是特别多的。
每隔一段时间总是有许多小孩儿被买进来,说是学戏,熬过去了能有幸登台唱上几次,熬不过去了,就是死了也不过是破草席一卷扔在哪个荒郊野外了事。
因而这会儿提起小孩儿,耿长青就十分的茫然。
小土瞧着他的表情,也有些了解,想了想就补充道:
“有一个走丢了的,叫做云天的小孩儿,你还教了他许多生存之道的那个。”
一说起名字,耿长青瞬间就想起来了。
——那个小孩儿对耿长青来说也非常特别,因为很少小孩儿能看见自己,并且在看见自己之后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是愿意和自己说话。
耿长青抿了抿嘴,看着小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琇書網
“我记得的,云天。是我给他起的小字。”
耿长青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倒是让小土有些惊讶。
——松阳认识云天的时候告诉自己的已经是这个名字了,本以为这是他自己起的字,却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一出。
小土看着耿长青,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样看起来,也不是只有云天一个人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啊。
“你知不知道,云天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记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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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最受宠爱的明月公主突然暴毙,官家十分伤心,甚至因此取缔了他三十正岁的千秋,朝臣们虽则以为这于理不合,却也对此表示了理解,整个皇宫近一段时期总是萦绕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
不过也不是没有喜事发生。
松阳长公主和定国将军幺子看对了眼,婚期都定了下来,就等着良辰吉日到了再成婚。
和云千风结婚之后,他们两人并没有在继续住在将军府,只是在将军和将军夫人面前孝顺了一个月之后,两人就卷着行李跑了出去美名其曰闯荡江湖。
也幸亏将军府诸人对云千风不沾家这件事儿已经习惯了,只让他们时常寄信回来,也没有再多做苛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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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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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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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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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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