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她跟在井锦缨身边已经十五年了。明明自己就比她大了足足九岁,可是她还是走在了自己前面。
廖静伸手撩了撩自己的的头发,她的头发还依旧没有一个白的,可是躺在床上的人鬓边却已经染上了白霜。
廖静知道,这是因为七年前她中的剧毒所致。
那时候,她虽然替女帝解了毒,可是终归也伤了身体。
耳边恍惚有压抑的哭声传来,廖静转了转眼珠子,面容冷凝的看向跪在一旁哭的毫无形象的井夕颜,开口问道:“你哭什么?”
她的嗓子有点疼,发出的声音嘶哑的有些难听,可是她并没有在意,只是直愣愣的盯着井夕颜问道:“你哭什么?”
井夕颜被她可怕的眼神吓住了,然而终归是女帝竭尽全力培养的接班人,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垂了垂眼睛说出一个事实:“廖将军节哀,母皇……已经殁了。”xǐυmь.℃òm
廖静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那个躺在空床上面色安详的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的人身上,最终,她只是苦笑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到底是谁呢……
就这么走了……我要,去哪里找你呢,我的陛下。
井夕颜被她那平静的目光惊的有些毛骨悚然,她皱着眉头道:“母皇临走前……”
她还没有说完,廖静便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低沉的道:“既然她已经死了,我也还离开了。”
井夕颜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廖静伸手将井锦缨放在枕头边玉佩塞进怀里,一转眼,人就已经消失在了戒备森严的深宫之中。
井夕颜目光一凝,猛然响起井锦缨临死前的吩咐,那自然垂在两侧的手动了动,终归是没有扬起来。
廖静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着,街上四处都挂着白幡,连行人也神色匆匆,面带悲伤。
廖静只觉得这满目的白色真是看的她刺眼的很,手指微微动了动,瞳仁渐渐的泛起了红色。她手紧紧的握了起来,待感觉到手中坚硬的触感,她才回神,手心那一枚玉佩早就被她的体温暖的温热,恰巧也唤回了她的神志。
压下那突然出现的冲动,再抬头,廖静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地方。
眼前的山谷依旧是原来的样子,然而里面却早已经空无一人。
廖静缓缓的坐在了小溪旁的一颗大石上,心思渐渐的放空了起来。
她是被师傅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时候自己原本的家里被一场大火烧的一干二净——包括她那温柔的君父和严肃的母亲。
一夜之间成为了孤儿,廖静表现的十分平静。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安静的跟着师傅回了山谷。
师傅对于她的状况十分担心,可是她却没有丝毫感觉,她还记得当时师傅目光忧虑的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后来,十四岁的时候,年轻气盛的她执意要出去闯荡江湖,师傅很是为难但又拗不过她,只能放她出去。
她在江湖上游历了两年,果真是闯出了一个名堂,但也得罪了更多人。
于是,在她十六岁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她的一个不知名的仇家写的,里面是师傅和几个师兄弟的血写成的血书,要求她孤身一人来到山谷。
她应约去了,然后,亲手将师兄弟杀的一干二净,目睹这一场景的师傅将她逐出了师门。
那带着仇恨和悔意的目光到现在廖静还是能够想起来。
“你是个恶鬼!我当年就不应该带你进谷!”
“你自小就无情的紧,我总以为你还小,好好教养总能学好的,只是没有想到,因为我的一时恻隐竟要赔上一山谷人的性命!”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啊,她当时也依旧很冷静。
被逐出师门了,便规规矩矩的给师傅磕了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山谷。
后悔吗?
廖静想了一下,答案还是不后悔。
如果在师兄弟和师傅中只能选择一个的话,她总是会选择师傅的——就算活下来的师傅会恨她也是一样。
这样漂泊了一段时间,因为被人追杀而慌不择路的逃命期间,她遇见了井锦缨。
井锦缨是一个足够优秀的人,只是在廖静看来,但作为一个女皇来说,她有些不够冷血。
不过没有关系,井锦缨很聪明,如果是自己的话,总有一天会把她变成最优秀的女皇——廖静有这样的自信。
因着这救命之恩,也因着一些奇怪的冲动,她留在了她的身边。
她知道,井锦缨是把她当师傅看的,当然,某些时候她也会觉得有个女皇做徒弟也不错。
只是,廖静没有想到,井锦缨会因为一个虚伪的男人而放弃了自己的宏图霸业。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给过她很多次机会,然而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井锦缨在廖静看来不可理喻的无可救药。
这样的蠢物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要留下来的理由。
于是,当那一场在廖静意料之中的刺杀来临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离开前,她最后想再去看这个她一手教大的女帝一眼,然后就发现,井锦缨她变了,变得有趣多了。
原本打算只冷眼看着井锦缨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的廖静,她遵从自己的内心再次留了下来。
廖静望着漫天飞飞扬扬的柳絮,嘴角勾起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笑意。
真是,有点遗憾呐。
她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她还不知道那个人到底从哪里来,她还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呢……
她和她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廖静想着,那个人似乎很信任自己,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自己,可是她却又防备着自己,似乎用觉得自己会在下一刻就背叛了她。
苦恼的晃了晃脑袋,廖静想,在她心里,她是将那个人当做这辈子唯一的知音的。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真是可惜啊。
那个人,也离开了……
眼睛微微的弯了弯,廖静仰起了头。
唔,眼睛里面莫名有点酸酸的,一定是因为有柳絮不小心擦进眼睛里了吧。
我的陛下,真是没劲儿呢,作为我廖静唯一认定的女帝,居然敢离开的这么早。
若是黄泉再相见,可一定要和你好好的算一算,这不告而别的帐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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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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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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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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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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