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后世那种完善的科举考试制度,但防止考生串通作弊的基本意识还是有的。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譬如杨遇安作为书童进去伺候笔墨,就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只能说作弊与反作弊技术的进步,是需要在长期实践中慢慢摸索出来的。
那么回到眼下,当第五观主看到考卷以后,顿时傻眼了。
他本以为所谓考校军略,是指军中细务,再加上一些行军布阵的基本常识。
作为曾经的州县府兵团主,他不说精熟吧,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哪知这次根本不考这些具体实务,反而考起了兵书原文。
还是以“贴经”的方式。
所谓贴经,便是给出一段原文,然后用纸盖住其中一些段落,让考生复述补全。
用杨遇安的话来说,就是“默写填空”。
这很考验死记硬背的功力。
第五观主当年就不怎么读兵书,如今荒废武事多年,整天跟人喝酒吹牛比,哪里记得住什么兵书原文?Χiυmъ.cοΜ
“这个……《孙子兵法》有多少篇来着?十三篇还是三十篇?”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啥?不会是伐木吧……”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敌人不攻自溃?”
“还有这个,孙子见威王,曰:夫兵者……嘿,这个我知道!这不就是《孙子兵法》第一篇始计嘛!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第五观主精神一振,感觉自己终于有一题会了。
但片刻后,他又卡住了。
他发现空位跟字数对不上。
“莫非我少记了几个字?”
杨遇安在一旁研墨,看到连连摇头。
以师傅这糟糕的记忆力,怕是文试这一关就过不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考室内就响起了粗重的鼻鼾声,引得巡视考场的军吏频频侧目。
原来第五观主脑力耗费过度,扛不住睡着了。
进不了武试,倒也不算坏事。
就怕直接交白卷,会被人认为态度不端,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罢了,师傅惹下的麻烦,只能咱做徒弟的多担待些了。”
杨遇安轻叹一声,悄悄拿过师傅手中的笔,代师答题。
得到大量当世精兵前朝侍官的记忆,这种考题对他来说毫无难度。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嚯,始计篇就离了大谱!跟齐威王论兵的那位根本不是兵圣孙武,而是他的后人孙膑。虽然都被后世称为孙子,但一个是春秋末人,一个是战国中人,中间隔了一百多年……”
……
军营主帐,柳抃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上,摇着折扇,喝着小酒,仿佛踏青赏春。。
在他身旁,一众将校躬立帐下,唯独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坐在他下首,两人把酒言欢。
一番简单寒暄好,柳抃开口问道:“郭公子,听闻你义兄郭破敌也参加了这次选拔?”
“正当如此。临行前家父曾叮嘱我义兄,切不可因为家父是蒋州刺史而走后门,该得什么名次,全凭自家真本领!”
原来年轻公子的父亲,正是当下蒋州刺史,名将郭衍。
“郭公乃真君子也!”柳抃用折扇捂嘴轻笑,目光赤果果地盯着郭公子略显白皙的脸庞,有种莫名的妩媚。
后者不自然地干笑一声,赶紧转移话题:“听闻柳参军的一位族妹,也参军了这次选拔?”
“唉,舍妹自幼性子乖僻,不爱红装爱武装,整天舞刀弄棒,如今三十好几,仍嫁不出去,便干脆让她此番到军中谋个差事,省得继续祸害族里。”柳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哈哈哈,那不正好!”郭公子拊掌笑道,“在下这位义兄也是好武之人,跟贤妹年龄相仿,趣味相投,说不定此番比试,咱们两家还能成为亲戚!”
柳抃听出对方言下之意,倒也不反对,只是微微笑道:“我与郭刺史都在晋王麾下效命,此番募兵又关乎殿下大事……若我们两家能结亲,想必殿下乐见其成。”
说到“大事”时,柳抃故意瞥了郭公子一眼,见对方立即微微点头,显然已经会意,便继续道:“只是舍妹向来心高气傲,若你义兄不能折服她,这亲事怕是难成啊!”
“哈哈哈,参军过虑了!”郭公子自信笑道,“贤妹虽然家学渊源,可在下这位义兄也曾跟随家父北征突厥,乃是军中老行伍。旁的不说,这武事一项,在场考生中,怕也没有几个对手。”
“呵呵,既然公子如此说,我们便拭目以待好了。”
就在此时,一名监考军吏入帐禀告,文试的成绩出来了。
“舍妹与郭公子义兄,排名孰高孰低?”柳抃迫不及待问道。
“考生柳师师与郭破敌,二人文试名次并列。”军吏躬身道。
“原来是并列第一!”郭公子喜上眉梢,“如此一来,他们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这段姻缘有戏了!”
柳抃闻言正想表示赞同。
哪知一旁军吏出声纠正:“好叫郭公子知晓,这两位考生是并列第二,非第一。”
“哪谁是第一?”
“后土祠祠监,第五观主。”
……
“不愧是大梦第五郎,酣睡半场,居然还能力压群英,夺得头名!”
“就是就是,我早就说第五郎得陆天师真传,那些人还偏不信!如今什么柳氏女,什么郭氏义子全都败在第五郎笔下,我看今后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校场外,好几位一同从剡县归来的故人围绕第五观主吹捧不停。
后者一脸茫然地应付众人,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莫不是后土娘娘又显灵了?
自己明明一个字都没写就睡过去了啊……
当然也不是没有质疑的声音。
只是众人虽怀疑他作弊,却又找不到任何实证。
总不能是那个七八岁模样的小道童帮他答题的吧?
退一万步说,小道童若真有这等本事——那不正好说明教出这种徒弟的师傅,同样有真才实学?
……
杨遇安同样有些茫然。
他虽然代师答题,但也不想过于高调引起怀疑。
实际上他还故意答错好几题,以便压低分数。
谁知道就这样,还是取得了头名。
你们这些人真就一点兵书都不读的呗?
我明明只用出了三成功力啊……
……
总之,虽然引来了一些非议,但第五观主总算顺利进入了武试的环节。
……
……
“初,王属文,为庾信体,及见(柳)抃已后,文体遂变……性又嗜酒,言杂诽谐,由是弥为太子(杨广)之所亲狎……”——《隋书··列传第二十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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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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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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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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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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