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遇安回城以后,又重新翻看了一遍书信。

  特别是最近一个月的两封信。

  那时陆孝通身陷囹圄,只能买通狱卒,方才得以联络家人。

  去信中,陆孝通表示自己惹了官司,需要大量钱财打点上下脱身。

  陆双回信时确实寄来了不少钱,但与此同时她也摊牌了,自从静虚观大部分房舍田地被官府征用以后,她这边生活每况愈下。

  加上蒋州破落以后,盗匪流寇越灭越多,不少佃户因为看不到希望,私下收拾细软跑路,还顺走了不少粮食。

  这让本就不充裕的陆双雪上加霜。

  她表示自己这边顶多再支撑两个月。

  到时若叔叔不能反过来接济她,她就只能前来江都投奔了。

  “看来单纯以长辈身份弹压,已经不足以稳住陆双。”

  杨遇安看信沉思道。

  “要不先给她寄些钱,接济一下?”

  “不行,这样有违陆孝通先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形象。”

  “说不定陆双见叔叔终于有钱了,头脑一热,直接抛下田地来江都投奔亲戚了。”

  “最好还是设法让她继续留在蒋州种田守家,然后跟过去一样,定期给江都寄钱。”

  “说到种田……”

  杨遇安心中莫名一动,想到了一件事。

  一件先前让他有些头疼的事。

  从前人的记忆中,他得知了不少遍布大江南北的藏宝地点。

  当中有些是金银铜铁,锅碗瓢盆等可以长久保存的死物,不着急取出来。

  但粮食谷物不行。

  这种明明唾手可得,却因为走不开身,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东西烂地里的感觉,老难受了。

  浪费粮食可耻啊。

  “我记得蒋州附近也有这样的‘宝藏’,数量比新兴的江都城还要多。”

  “要不,干脆让陆双去将这些粮食挖出来?”

  “等她那边续上一口气,今后就可以继续在蒋州种地、置业,还能定期给我汇钱。”

  “如此一来,不就盘活了那些埋在地里的粮食,变废为宝了吗?”

  他甚至想到更长远的计划。

  比如说,自己将来离开江都,需要一个临时落脚地的时候,陆双那边可以帮忙解决一下。m.χIùmЬ.CǒM

  又比如说,自己想获得一些以自己道童身份不方便购买的东西,譬如兵器、马匹、功法秘籍、特殊丹药等等,陆双同样可以代劳。

  “当然,这些‘宝藏’也不能一下子都倒出来,毕竟仅凭几封家书,我还不能真正确认对方人品如何。”杨遇安进一步完善构思道,“万一她跟她叔叔一样贪得无厌,那我就成冤大头了。”

  “稳妥起见,还是先给出两三处小规模的‘宝藏’,考验一下陆双的心性。”

  “若她通过考验,今后可以一步一步加码。”

  “若通不过,就当这一次是行善积德好了。”

  心中计较妥当,杨遇安当即铺纸研墨。

  第五观主本就有教他识字学文,加上大量前人记忆,书写技能早就具备。

  墨汁化开,毫锋饱蘸。

  下一刻,笔杆在纸上挥舞开来。

  “吾侄阿双,家中安乎?吾就食于江阳,人情往来,用度糜费,万望接济勿断。”

  “近来吾广结良朋,颇有所得……”

  ……

  蒋州。

  静虚观外围一处田地。

  一位豆蔻之龄的少女半倚半坐在田垄边上,双手捧着一个木瓢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颈脖微微晒红的细腻肌肤在阳光照射下,渗出一行行绵密的汗珠。

  如同清晨被雾水打湿的林檎果。

  很是剔透诱人。

  “陆家小娘子,你叔不是在江都谋到一份好差事了吗?怎地还要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子下地种田了?”

  一群路过的农妇对着少女打趣道。

  “家叔虽有了前程,但老家的田地也不能荒废嘛!家翁过去时常教导,世道多变,家里有田,心中不慌。”

  少女,也就是陆双擦干汗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明媚笑容。

  只是眉宇之间,仍有挥之不去的忧愁。

  所谓叔叔谋到差事,不过是为了稳住这些佃户的说辞。

  实际上她已经对那位眼高手低,四体不勤的叔叔不再抱有希望。

  但求对方能早日归来,重新主持大局就够了。

  父母兄姊死于战乱,家中男丁就剩叔叔一个。

  再是拉胯也只能指望他。

  操持一头家,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担子实在太重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下个月。

  “嘿,你若是男子,此话倒是不差。”农妇们继续打趣道,“但女子嘛,总归要嫁人的。难不成你叔还要你一辈子守家不成?”

  “就是就是,多俊的女娃子啊,不嫁人多可惜!”

  “小娘子这身段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将来还不知能生几个大胖娃娃!”

  “听说隔壁里正的长子天天嚷嚷着让家中提亲,也不瞧瞧自己那猪样,怎有脸拱咱陆家的小白菜……”

  在场都是女子,农妇们说起荤话没有任何顾忌,少女听得面红耳赤,根本不敢吭声回应。

  幸好此时田垄上头传来一声呼喊。

  原来是过往行商捎来一封家书。

  陆双半是扛不住压力,半是有所期待,在农妇们的哄笑声中迅速爬上田垄。

  ……

  不出所料,叔叔这次还是来要钱的。

  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此时此刻,陆双有种想哭的冲动。

  自己这边都快过不下去了,怎么叔叔还是这般索求无度,不知体谅?

  这大半年来,她时常忍不住想,叔叔到底有没有将她当做亲人晚辈。

  还说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赚钱工具?

  但很快,她又被叔叔信中提前的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山中有宝藏?”

  陆双脸色不由变得怪异。

  倒不是奇怪叔叔为什么突然提到宝藏的事。

  毕竟她深知对方品性,爱捞偏门,投机钻营。

  进山寻宝,还真像是他这样的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但,这事靠不靠谱啊……

  若到头来一场空,宝藏没有,田地也荒废了,自己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思量了一番,陆双最终决定再相信叔叔一回。

  一来按叔叔所言,这些都是无主之财,埋藏地点也非猛兽山贼出没之地,自己应该能够顺利取出。

  二来嘛,便是自己留下种田,也支撑不了多久。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进山碰碰运气。

  “若当真有信中所言的粮食,至少撑到秋收不成问题了……”

  合上信纸,少女眼中多了几分期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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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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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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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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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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