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后,不出意外,杨遇安着凉了。
虽然第一次开小灶失败,但也不能说毫无收获。
至少他搞清楚了两件事。
其一,外面的世界对于他当下弱小的身躯还是太危险了。
在足够强大以前,自己还得继续苟在江都后土祠里好好发育。
是字面意义上的发育。
其二,虽然浇花所得的记忆是真实可信的,可脑子学会了,不等于身体能跟上。
想要将记忆经验转化为实际动手能力,需要通过反复练习,提高熟练度。
同时,身体底子也得跟上。
就好比记忆中渔户能轻松溜起十多斤重的大鱼,换杨遇安来,多半要反过来被大鱼溜进水里……
当然了,这仍旧不损这些“宝物”的价值。
有这些宝贵的经验作为参照,杨遇安今后不管学什么都能事半功倍。
别人花大半辈子,甚至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习得的经验教训,能让杨遇安少走很多弯路。
代价只是花时间重复练习而已。
于是他忍不住联想:“若是我能得到某位修行者的记忆,是不是就能按照同样的思路,学会对方的功法,然后通过重复练习短时间内到达对方的境界……”
他很快就摇头。
眼下他的问题不在于没有功法可练——师傅第五观主在祠中本就有传授,虽然档次不高。
问题关键是因为气运压制,他一练就有生命危险。
三脚猫功夫与绝世神功都一样。
就算让他浇花收集到大量修行者的记忆,顶了天也只能当个理论强者。
譬如某位不方便透露名字的王姓神仙姐姐。
况且,浇花三日,所得皆是普通人的记忆,也不知是山阳渎的“水质”问题,还是因为他运气不佳。
“罢了,多想无益。当务之急还是先养好这小身体,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既然暂时不能修炼,那就先当个生活系强者吧。”
……
……
转眼一年。
不知从何时开始,过去如同边缘人一般的谬儿小师弟,成为了师兄师姐们的手心宝。
谁练功摔了,他能找来合适的山野草药,药到伤愈。
谁衣服破了,他能帮忙缝补,针脚线头比官府的织娘还要细密。
谁家具坏了,他抄起小锯子小斧子一顿猛修,修好能跟新的一样。
除此以外,他还隔三差五地在水边捞一些些小鱼小虾回来给大伙加餐。
不说天天都有肉吃吧,只能说这一年大家都不同程度地长胖了一圈。
关键是,以上一切,不加收任何人工费!
搁谁谁不喜欢?
“小师弟,今天又给大伙捎来什么好吃的?”
杨遇安笑而不语,对旁边杂役道:“切两段葱,烧一锅热水。”
然后便从木桶中提出两尾肥美的青鱼。
师兄师姐们顿时欢呼雀跃道:“小师弟打鱼的本领又有长进啦!”
杨遇安回过头满脸委屈道:“你们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看见你在水沟边扎鱼,一扎一个准!”一位师兄反驳道。
杨遇安便涨红了小脸蛋,浑身微微发抖:“那鱼不是我扎的……那鱼是奉后土娘娘之命,自己撞木尖上的……后土娘娘的赏赐,能算我的本领吗?”
接连便是更加离谱的话,什么“感谢大自然的馈赠”,什么“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后土祠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第五观主在阁楼上目睹这一切,嘴角微微上扬。
不愧是至尊的皇孙,学这些坊里乡间的手艺竟能无师自通。
这份天赋,这份才情,若是用于修行正道之上,将来必定能成为大隋的柱国栋梁。
只是……可惜了。
这时杨遇安将鱼交给杂役去处理后,不再与师兄师姐们打闹,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院子旁边的一座小石墩,观看众人练功。
第五观主微微叹气。
他知道这个小滑头仍旧未能放下修炼的执念。
但一年观察下来,小家伙到底也算遵守了当初的诺言,没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瞎练功。
“也罢,等再长大一些,心智成熟了,想必就能彻底放下了……”
第五观主摇摇头,合上窗板。
……
然而第五观主不知道的是,此时杨遇安的心思根本不在场上练功的众人身上。
实际上当初观摩不到一个月,他便已经在理论上掌握了这套名为《开皇六式》的军中功法。
此功是隋皇杨坚根据前朝军中基础功法修改而来,以自己年号“开皇”来命名。
过去军府中人人皆修习,第五观主不例外。
当今天子据说不喜铺张奢靡,最重实用,所以六式功法的名字也很朴素:拳法一,拳法二……身法一,身法二……
就跟外头粗糙的山阳渎河堤一样朴实无华。
很杨坚,很开皇。
杨遇安表示很忧心。
有这样一个自律,节俭,励精图治的天子,大隋国运无疑是处于一段蒸蒸日上的上升期,福泽深厚。Χiυmъ.cοΜ
而杨广作为命定的下任天子,冥冥中,这种隋室大运都会加持到他身上。
实际上按前世历史记载,杨·爱折腾·广登基以后,不也东南西北折腾了一圈,快二十年,才丢掉江山?
他爸杨坚给他留下的底子实在太好了!
这么一合计,杨广不倒霉,他杨遇安何时才能修行?何日方可出头?
……
“浇花一年,生活系技能几乎点满,可修行仍旧没有头绪。”杨遇安心中轻叹道。
原本他还指望从山阳渎中得到大量修行者的记忆,从中找到解决气运问题的办法。
但一年下来,所得的记忆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如今“见多识广”的他也大致想明白原因了。
山阳渎虽然源自于春秋时期的古邗沟,但江都这段水渠,大体上是五六年前才挖通的,水量不大,“人气”积累不够。
若想得到前代已故修行者的记忆,他估摸着,要么北上寻找古邗沟的河段,要么南下长江。
否则只能等到杨广登基之后,大运河水系彻底打通。
都不太现实。
果然还是要想办法离开江都么……
“小师弟,在想什么呢?”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场中走来。
“萧师兄!”杨遇安看清来着面目,恭敬第打了个稽首。
此人名叫萧阎,是一众军户子弟中最年长的。
杨遇安第一次听闻此人名字发音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心道莫非遇到气运之子?
不过此萧阎虽非彼萧炎,但在后土祠这小门小院里,倒也算得上鹤立鸡群般的人物。
这不单因为他的族姓源自天下闻名的“兰陵萧”,跟总管府里的那位晋王妃萧氏能攀上远亲;更因为他是众人中修行最有天赋,也是最积极,以至于有点过于积极的一位。
师兄弟间私下讨论,将来师傅百年归老,这祠监一职基本就是萧师兄接任了。
唯独杨遇安观察对方一年,深知这位大师兄的志向远不止于此。
……
……
太宗问萧瑀曰:“隋文帝何如主也?”对曰:“克己复礼,勤劳思政……虽性非仁明,亦是励精之主。”——《贞观政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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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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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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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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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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