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过来,尽管营垒坚深,足见辅公祏等人没有辜负自己期待,但见营寨中人丁稀少,远远不及当初纵横江淮一带的盛境,心中难免有一丝酸楚。
以及,对李子通的无比愤恨。
“幸好还有辅伯,否则此番杜某必死在姓李那匹夫的算计之下!”
杜伏威逢人便这般夸赞。
只是杜伏威没想到的是,这位被他信重的“辅伯”,很快又给他带来了“惊喜”。
“辅伯糊涂啊!琼花盟是我们邻居,也是唯一后援,今日得罪了他们,来日谁卖我们粮食?”
杜伏威一脸哀其不争。
但辅公祏却早有腹稿,沉凝问道:“敢问将军,往日没有琼花盟资助,我杜家军就饿死了吗?”
“再问将军,我杜家军,如今是更需要琼花盟的粮食,还是更需要一个如丹阳这般的立足之地?”
未等杜伏威回答,辅公祏便自行给出答案:“那必定是丹阳!粮食总有吃光耗尽的一天,粮散而人去,这是因为我等是无根之萍。但拥有丹阳的土地,我们就能岁岁种出粮食,不必假手于人。拥有丹阳的城池,我们就能据城而进退自如,不必提心吊胆。有此二者,才会有人源源不断投靠我们杜家军,发展壮大。”
说到这里,辅公祏踏前一步,神情激昂:“丹阳乃是成就霸业的上好基石,还望将军切莫妇人之仁!”
杜伏威一路听一路脸色变幻不停。
到最后,见麾下众将也跟随辅公祏越发激动的声音而渐显昂然姿态,终是轻叹一声:“辅伯为何事先不与我商量呢?是信不过杜某?”
闻得此言,场间众人,包括辅公祏自己暗自送了一口气。
显然杜伏威已经默认了这个做法。
于是辅公祏便顺坡下驴道:“此事确实是辅某不是,因为过于忧心杜家军的未来而擅自行动,愿意交出一切职权作为惩罚!”
“辅伯这说的是哪里话!”杜伏威故作黑脸道,“我一直待辅伯如自家叔伯,哪里有晚辈惩罚长辈的道理!”
“也不完全是为了惩罚。”辅公祏又给出新的说法,“此番是我自作主张算计琼花盟,到时杨盟主上门讨人算账,将军是交人还是不交人?还不如说我畏罪潜逃,然后顺势撇清干系,让杨盟主无处发作。反正如今大势已成,琼花盟也逍遥不了几日。待将军入主丹阳之日,我自可安然归来。”
“正好,我还可以趁着这次离开,去北方帮将军寻找其余传国玉玺碎片!”
杜伏威原本边听边摇头,但听到最后一句,终是动容,上前执起辅公祏的手道:“杜某今日当着天地起誓,但凡有一碗饭吃,必分辅伯半碗。他日若得的天下,也要跟辅伯共分!”
……
辅公祏离开三日后,杜伏威便听到下人回报,琼花盟盟主登门拜访。
心中微骇于对方居然敢一个人来兴师问罪,立即带领麾下众将出门迎接。
“杨盟主,此番是杜某对不起你啊!”一见面,杜伏威立即摆出一副懊恼悔恨的脸色,“都怪我一直闭关养伤,疏忽军中事务,以至于被辅伯……辅公祏这小人胡作非为!”
“废话少说,人在哪?”
杨遇安语气幽冷,单刀直入。
杜伏威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咽在喉咙里。
但到底是纵横一方的强人,瞬间便调整过来,无奈道:“何必杨盟主亲自动手?辅公祏这小人破坏了咱们两家友谊,杜某恨不得亲手杀之,以解心头之恨!奈何彼辈狡猾,自知大祸临头,昨夜便畏罪潜逃了!”ωωω.χΙυΜЬ.Cǒm
“逃了?”杨遇安挑起一侧眉。
“可不是吗!”杜伏威垂足顿胸,相当懊恼,“对了,来日杨盟主若找到人直接杀了便可,事后我必送上贺礼,以示同喜!”
杜伏威说得七情上面,情真意切,杨遇安一时间竟摸不清他是伪装还是真心。
但可以肯定的是,辅公祏此刻确实已经不在山上。
他踏入六合地界,便已经全力感应对方气息,可惜一无所获。
“仙子,可否锁定辅公祏的去向?”
“已经在推演了。”琼花仙子道,“他身上怀有传国玉玺碎片,我可以根据碎片在此地各处停留的时间长短锁定他下山后的去向,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收集信息。此外想要确认他最终去向,恐怕还需要好些时日。”
“那怕是来不及了。”杨遇安心中微叹。
这时杜伏威见杨遇安沉默,以为他已经无计可施,便语气一转,怂恿道:“王氏兵马不日将至,横竖彼辈早就跟琼花盟有过节,杨盟主何必再受他鸟气?干脆揭竿而起,也自封一个将军!到那时,我与杨将军一南一北互相呼应,试问这大江南北,谁能敌手?”
“南北将军?”杨遇安嘴角上翘,“依我看,别搞什么将军渠帅了。杜盟主直接称帝,杨某向你俯首称臣,然后这江南四十四郡传檄而定,大业可期!”
杜伏威哪里听不出他讥讽之意,立即沉下脸道:“杨谋主这话何意?”
“我就一个意思。”杨遇安直视对方道,“杜盟主立即交出扣押的官船与人员,替我琼花盟澄清此事。”
“哈哈哈哈……”
杜伏威闻言失声大笑。
笑罢,他嗤声道:“杨盟主如此青年才俊,为何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王氏父子根本就是借机发难,我杜家军澄清不澄清,有什么区别?”
“归根结底,还是杨盟主将这丹阳一郡养得太肥太美,惹人垂涎啊……”
“我懂了。”杨遇安神色淡然,“原来杜盟主也在垂涎丹阳。”
杜伏威目光微凝,却不置可否,转而道:“先前承蒙贵盟关照,我杜家军也不能知恩不报。只是杨盟主刚刚登山,想必也看清楚我杜家军如今是个什么惨淡模样。”
“一个月,只要杨盟主在丹阳坚守一个月,到那时,杜某恢复了元气,必定带领麾下儿郎去丹阳解围!”
一个月,恐怕琼花盟就算不死光,也跟王君山拼了个两败俱伤。
正适合来收渔翁之利。
杨遇安心中冷笑不已。
恰在此时,琼花仙子告知已经将玉玺碎片残留信息搜集完。
“既如此,那便不劳杜盟主费心了,王氏这路兵马,杨某自会去解决!”
言罢,杨遇安负手扬长而去。
“杜将军,要不要将他拦下?”
旁边苗海潮、王雄诞等人上前请示。
“不必!”杜伏威淡定摆手道,“没有此子坐镇琼花盟,丹阳恐怕会真的落入“修罗王”手中,那咱们就白忙一场了。”
修罗王,是王君山这一年中江淮中闯出的新名号。
因为战场上纵横无敌,杀人如麻,状如疯魔,加上自身走修罗肉身道,便有了此名。
“耐心等待吧,不出半月,他必被‘修罗王’打得抱头鼠窜,正如那孟让。到那时,他自会哭喊着来向我杜家军求助!”
说到这里,他眺望杨遇安下山背影,似笑非笑。
“这杨盟主终究是年轻沉不住气啊!古来成大事者谁不会跌几次跟头?怎就不懂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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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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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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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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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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