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先将大义名分占住而已,宇文赟并未指望京中权贵有多少慷慨义士。
所以旨意传出之后,他立即下令颜之仪带兵封锁天台,作出临敌姿态。
与此同时,城外也传来各路勤王兵马即将到达的消息。
一时之间,城中人人自危。
本以为已经胜券在握的杨坚连摔了十几个玉杯,大骂宇文赟竖子言而无信。
但愤怒之后,冷静下来,他却发现宇文赟这手暗度陈仓,还真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名分上,对方仍是在位天子,他以臣逆君,师出无名。
兵力上,他虽然也掌握了部分京师禁军,甚至在城外也不乏援军,但想要攻破天台,抓住宇文赟,绝非三两日可以办到的事。
城外的勤王大军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他攻破天台。
想到局势反复至此,原本一腔热血的杨坚颇感泄气。
就在此时,妻子独孤伽罗再次来到他身前,道:“郎君还记得妾说过,眼下是骑兽之势吗?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除了杀出一条血路,再无容身之处。”
“可为夫紫气功尚未完全修到柱国阶段,只怕力有未逮啊……”
“郎君怕不是忘了咱们家中还有一位神仙?”
杨坚目光一亮,却又迟疑道:“可那仙人不是说,因为什么天地业力所限,祂不能直接出手相助?”
有这么一尊大神在手,杨坚当然早就想请对方出山。
有天上派来的神仙相助,岂不是更能向世人证明天命在杨隋?
只可惜一直未能如愿罢了。
“那仙人刚刚跟妾说,祂此番下凡最大心愿已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何事,祂都无所畏惧,愿助我们夫妻一臂之力!”
……
“隋国公有仙人相助?”
“勤王兵马损失惨重?”
宇文赟自以为胜券在握,毕竟他筹谋多日,推演无数,直到有了必胜的把握,才终于出手。
但此时此刻,城外却传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莫非是先前推演重伤我的那一位……”
宇文赟想起对方恐怖身影,身体不由得微微发颤。
实际上那次之后,他同样有推演对方的身份与目的。
最终虽然找不到对方根脚,但却能肯定对方受到某种天地伟力的束缚,不能直接插手凡俗事物,否则万劫不复。
既然如此,他只要不亲自去隋国公宅邸招惹对方,便百无禁忌。
毕竟堂堂仙人,难道还会为了凡人的事情让自身遭罪?
可随着时间推移,城外勤王大军的伤亡数字不断累加,胜利天平渐渐向对方倾泻,宇文赟终于是不淡定了。
“快,快到狱中请出那位道长!”
对方请来神仙助力,他无力对抗,只能找似乎也有些神仙道法的楼观道道士帮忙。
只是片刻之后,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什么,那道长飞升虚空,不见了?”
啪。
宇文赟跌坐地上,只感觉世事荒唐虚妄,恍若一梦。
……
轰!
独孤伽罗一手拍落,随着阵阵凄厉嘶鸣渐息,勤王残兵狼狈退去,再无人能威慑京师。
不过独孤伽罗自身,也被道道黑色泥浆所化的藤蔓束缚在地上,不断往下沉沦。
甚至连她庞大如山的躯体,也渐渐开始腐朽,长出无数如同毛发般的黑色草植。
这是苦海的重重业力。
她在自己回忆中纠缠越深,杀戮越多,业力就会越重,直到将她彻底吞没,
但她不后悔。
只要能再看一眼丈夫登上人生高峰,与自己夫唱妇随,就满足了。
想到这里,她努力抬起越发沉重的眼皮,目光穿透重重楼阁,落在长安城高处的那座大殿。
丈夫杨坚,还有年轻时的自己,正带领一众追随者奋力厮杀,为他们的身家性命杀出一片光明前途。
无数人因此倒下,却仍不能阻挡这对夫妻前进的步伐。
为了成就大业,只能狠下心,视人命如草芥。
毕竟皇权之路,向来艰险,步步染血。
不能退,也退不了。
英明如周武帝是如此,暗弱如周宣帝是如此。
他们夫妻俩,亦是如此
“勉之,勉之,勉之……”
独孤伽罗不断抵抗业力侵蚀,努力维持神智清醒。
只为重温曾经辉煌的瞬间。
终于,那对夫妇轰开了大殿正门,活捉了那个昏庸无能的皇帝。
反抗的敌军除了少数死忠之士,绝大多数就地投降。
血腥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欢呼声响彻云霄。
杨坚抱着自己的妻子一同坐上皇帝宝座。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相拥热吻,激动落泪,共同分享胜利的甜美果实。
“要是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啊……”
独孤伽罗痴痴凝望,眼皮缓缓合上。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至少,自己帮他的子嗣铲除了一个隐患,消除了一个错误。
独孤伽罗手一合,将那个昏迷的青年连带他身上的花,一同拖拽下地。
我永世不得超生,你们也别想好过。
黑色藤蔓猛然一紧,独孤伽罗如山躯体彻底没入地底。
轰。
梦境世界消失。
儿女情长,千秋功业,尸山血海……全都如梦幻泡影般破灭。
只剩下苦海无边,彼岸无涯。
独孤伽罗撇了撇嘴,对此不屑一顾。
张开手,那个昏迷的年轻人依旧昏迷,莹白的小花依旧莹白。
这让她空寂的内心稍感安慰。
然而。
噗。
年轻人的身体在无数业力冲击之下忽然破灭。
那朵小白花一同逝去。
独孤伽罗望着空无一物的手掌,愣了愣,渐渐恍然过来。
原来,她手中所捏,同样只是虚妄。
“啊啊啊啊啊啊……”
独孤伽罗仰天怒号,怨气冲天。
但在重重业力纠缠之下,这种愤怒除了进一步增加她的负担,让她沉沦更深,没有丝毫帮助。m.χIùmЬ.CǒM
……
哗啦。
杨遇安从真香河跃回岸上。
经过功德水反复冲洗后,他终于彻底清除掉神魂沾染的苦海业力,感觉无比神清气爽。
为了掌握更多《象经》的奥秘,他一直坚持到最后时刻,才选择脱离苦海梦境。
结果还不错,虽然无法象周武帝宇文邕那样将《象经》修炼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但至少梦境中宇文赟能掌握的部分,他都已经完全掌握。
甚至还额外学习了制作骨牌算子的方式。
眼下等仙子那边将相关知识整理完毕,他便可以联手制作新的算子。
“说起来,这片不知来历的苦海,业力之深厚,似乎远远超出本朝,也超出杨坚夫妇的格局。”
“就算将陨落此地的杨素算上,这片苦海的容量仍大得吓人。”
“苦海幽魂无数,业力固然可怕。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不也是一处难得的‘知识宝库’?毕竟这里可是连柱国大能的这种极度稀缺的幽魂也包含的啊!”
“若是功德水足够的话,我是不是也能主动到苦海中在打捞知识宝藏……”
虽说熟读佛经道藏,但杨遇安毕竟不是真正出家人,对于苦海之说无甚忌讳,反而产生了变废为宝的离奇念头。
当然,眼下他积累的功德水还不够修炼自用,到苦海探宝为时尚早。
“还是先好好修炼推演《象经》,找到回归现世的法子要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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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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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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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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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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