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嘲笑他不自量力,给龙骧将军丢脸。
也有人骂他脑袋长草,损兵折将不说,还助长了蠕蠕的气焰。
但不论如何,在这种不利局面下对方仍能主动回来守城,至少说明不是个孬种。
况且这一千多精骑只要休整过来,仍是不容小觑的战力。
敌人大军压境之际,守军只嫌少不嫌多。
所以众人笑骂一番,便都消停下来。
……
休整半日,杨遇安带着仅剩的军副侯莫陈豹去镇将府中拜谒。
“你要见杨司马?”
听到杨遇安的要求,镇将侯莫陈允脸色怪异。
司马是镇将府中属官,职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平日主要负责帮助镇将打理军务,实际职权看镇将具体如何指派,类似于参谋一样的角色。琇書網
关键杨遇安要见到这个杨司马,乃是汉儿出身,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陆克这种鲜卑贵族子弟都跟他没有交集。
“我前番出战之时,杨司马已经看出来此战不妥,私下派人相劝。”杨遇安神色懊恼道,“可惜彼时我志得意满,分不清好歹话,把人给骂了回去。”
“如今事实证明杨司马是对的,我心中有愧,打算登门致歉!”
这自然是杨遇安编出来的借口。
反正这种故事于对方名声总无坏处,不至于惹来反感。
而他之所以不惜撒谎也要见到此人,是因为刚刚在城中打探半日,他已经查清楚这位杨司马的身份。
正是杨坚的六世祖,武川镇司马杨元寿!
可惜去到对方家中的时候,却被告知杨家男丁已经全部出城执行公务。
剩下一群妇孺,杨遇安不认为能够从中得到“逆鳞”的继承权,所以只能来自本地镇将帮忙。
“若是如此,本将自无不可。”侯莫陈允点头道,“只是我昨日见柔然大军被你引得再度来犯,已经派杨司马一家去东堡驻守了。”
“去了东堡么……”
杨遇安直接无视对方话中隐含的责怪之意,脑中浮现出一副武川镇的地形图。
北魏六镇建于阴山山脉一线,乃是为了借助山势地形抵挡柔然骑兵入侵。
具体到武川镇这边,除了他现在身处的这座主城,在城北郊外东西两侧,还立有两座屯堡,与镇城组成三点防线,被当地人简称为东堡与西堡。
其中东堡地势最险要,距离主城也最远。
途中山险路绕,如果没有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带路,很容易迷路。
杨遇安瞥了一眼身前的这位面带鄙夷的镇将,不认为对方会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小请求,就召回有重要防守职责的杨元寿。
甚至也未必愿意派人带他过去,省得给东堡那边添麻烦。
果不其然,侯莫陈允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肃然道:“这两日西边有传言,可汗在统万城下被赫连氏打败了,所以柔然人才斗胆南下劫掠,你们怎么看?”
“什么,可汗战败了?”侯莫陈豹大惊失色,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侯莫陈允看得微微摇头,颇为失望,而后又转向旁边的“陆克”。
却见后者目光直直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怎么,陆大郎也被这个消息吓怕了?”侯莫陈允嗤声道。
“我确实怕,但却不是怕可汗战败,因为赫连夏气数已尽,可汗此战必胜无疑。”杨遇安目光炯炯道。
对于这段历史,他隐约记得拓跋焘最终是将赫连夏打到灭国,并且及时回师逼退柔然人的。
这也是他的底气所在。
唯独是期间六镇这边防御柔然入侵的情况,史书上只有寥寥数笔记载,不知道具体过程如何,中途有没有反复。
侯莫陈允闻言一愣,心道自己对可汗的信心都没有他强。
“那你怕什么?”
“我怕这里所有人都在害怕这个消息,特别是将军你。”
侯莫陈允闻言再度一愣,而后失笑道:“你这竖子,竟还反过来教训本将了?”
“教训不敢当,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杨遇安挺直腰杆道,“将军特意用这个消息来试探我们二人,不就是担心我们会被这个消息吓坏,进而扰乱军心吗?”
“以我伯父统兵之才干,以六镇防线之坚韧,以云中郡储备之深厚,我们齐心协力挡住蠕蠕一年半载,本就不成问题。”
“此事你知我知,全镇皆知,甚至连对面的蠕蠕也知道。”
“所以当中唯一的变数,便是军心民心了。”
说到这里,杨遇安高声道:“由此来看,我所忧者,也正是将军所忧!”
此言过后,侯莫陈允久久不语。
“都说虎父无犬子,我原本是不信的。但如今看来,陆大郎吃了一次败仗,到底也有些长进了。”
“既然如此,你所领一部精骑,本将也不必分心照看了。”
侯莫陈允此言无疑是在夸赞杨遇安了。
旁边侯莫陈豹相形见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道叔父这是拐着弯来骂自己是犬子么……
不过再看向身旁的自家军主,目光倒是越发崇敬起来。
……
镇将不愿意帮忙,杨遇安只能找侯莫陈豹这个地头蛇帮忙。
“我倒知道去东堡的大路,只是此时城北已经有蠕蠕哨骑出没。军主出城带的护卫少了不安全。带多了,叔父必然不会同意。”
杨遇安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陆克刚刚打了一场大败仗,没有统兵之才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
谁还敢让他再次带兵出城?
侯莫陈允不派人来分他的兵权,已经是看在他伯父陆俟面子上,以及刚刚府中问对表现还算亮眼。
“就没有其他去东堡的路了吗?譬如山中隐蔽小径什么的?”杨遇安不甘问道。
“军主这么一说,我还真记起曾听过往山客说过有一条鸟径能通往东堡。”侯莫陈豹拍着脑袋道,“据说沿途皆为悬崖峭壁,与山间飞鸟为伴。当中最险之处,甚至根本无路,只能依仗高绝身法才能跳过去。”
“若军主走那条路的话,倒是不必带护卫了,反正蠕蠕骑兵肯定上不去,只是怕……”
“没什么可怕的,就这条路了,你速速帮我找城中山客打探清楚鸟径所在。”杨遇安当即下令道。
……
这夜,侯莫陈豹匆匆归来,杨遇安以为对方有收获了。
哪知侯莫陈豹摇头道:“军主还是先别想鸟径的事了,城外有溃兵传来消息,西堡那魏三投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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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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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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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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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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