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已至屯山岭!”
挥手示意传令兵离开的陆离,将视线投向山川舆图。
那里是南原的第一道天然屏障,有至少十万座千丈山岭相互倚叠,其中藏匿着不少千年妖魔,以及没有开灵智却无比凶悍的上古异种。
这并非他胡思乱想,而是实地考察得出来的结论。
而且,在汉城南下行军的路上,陆离便在荒郊野岭看到不少神异之事,以及妖魔鬼怪。
若非有自己坐镇军中,加上麾下三大千总战力不俗,恐怕三千辽东铁骑,连一半都到不了。
其中,给陆离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出了汉城以后,向前行军约莫三千里,在渡汉江时,遇到了一头实力强横的蛇妖。
它没有走化龙的路子,把体型炼得足有千丈长,一身道行比之普渡慈航,也不遑多让。
虽然陆离十招将其斩杀,充作部队军粮,但还是有些咋舌,渡个江而已,竟然碰到了这等凶物。
如此情况下,深山老林以及深海之中,究竟藏着多少妖魔?恐怕万年大妖都不罕见。
也许有妖魔选择投靠倭寇,但肯定也有一些,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会选择出手,不说杀死多少侵略者,至少能够延缓他们的行军速度。
“短则三天,长则五天,这支人数达到五万人的军队将会离开屯山岭。”
随着低语,陆离将视线稍稍后挪,在屯山岭后面,是南原的第二道天然屏障,名为宿星岭。
此地山势险峻不假,但并没有前者那般地形复杂,更不广阔。
以辽东铁骑的行军速度来推断,这里只能再为南原争取一天时间。
再然后,便是最后一道防线:
蓼川边。
一旦日军出现在此处,便说明战争一触即发。
于是乎,陆离独自在舆图旁踱着步,他熟知历史走向,知道据城死守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
倘若大势不可逆,那自己守南原还有什么意思?
得想办法变一下。
思索之际,有三人进入大帐。
“大人,斥候来报,敌军今晨已至屯山岭。”
“根据流民所描绘的家徽来看,日寇左路军先锋应该是岛津义弘,军力大约在一万上下。”
“按照您的先前的部署,斥候仍在尝试联系朝鲜兵使李福男,但他始终没有音讯,而助防将金敬老已经带援军赶来,算上原本就驻守在南原的兵卒,共有三千朝鲜军。”
三名千总陆续汇报。
听到有朝鲜军来援,陆离沉重的内心,不禁好上一些。
不过,三千辽东铁骑加三千朝鲜步卒,打守城战,可行吗?
更何况,用骑兵来守城,完全属于大材小用。
“嗯,本官知道了。”
大战当前,主将最不能乱。
因此,陆离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并无什么惶恐之色。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害怕过,无非就是一死,只不过,自己一心想要逆转大势,有压力罢了。
“走,跟我去巡城。”
“是。”
陆离这种气定神闲的态度,使身后三大千总稍稍安心。
另一边。
南原附近的禅院。
一名模样俊秀的和尚正在高台之上演讲:
“僧兵们啊,高举你们的旗帜,挺身而出,你们之中,有谁不是出生在这片土地之上?你们之中,有谁的血脉不是与祖先相通?子曰,杀身成仁。为了保家卫国牺牲自己,为了解救众生而受苦受难,乃佛之真谛……”
选择朝鲜阵营的赵峰成了一名和尚,非常符合他佛修的身份。
此时此刻,他已经顺利带入朝鲜僧人的身份,舌绽莲花,对本寺护院僧兵进行宣讲。
一旁,肥头大耳的主持与寺监对其怒目而视,恨不得当场驳斥他。
奈何他们想要投靠倭寇这件事并不光彩,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愧对佛祖和菩萨,更别提训斥赵峰了,哪里有资格呢。
然而,没等两人发难,赵峰率先将矛头对了过来:
“僧兵们啊,背弃正道,像这两个人一样,试图投靠侵略者,这符合我佛的教义吗?邪恶的倭寇,那些野兽,绝不会怜悯你们!”
“醒一醒,国家亡了,你们如何得生?”xǐυmь.℃òm
说到这里,赵峰运转法力,显出金刚法相,声音并不慈悲,反而充满了怒火与杀意。
“我佛慈悲甲护身,降妖伏魔剑在手,催动八部神将的闪电,奋勇向前!”
神剑显化。
雷电轰鸣。
“唯有如此,才是尽你们的职责,唯有如此,才是生存之道。”
看着台下意动的僧兵,赵峰决定添上最后一把火,稍稍停顿后,又道:
“僧兵啊,我们的百姓是生是死,我们的国家是存是亡,皆在此一战!”
“每一个血管里流淌着檀君神圣之血的人啊,为国为民牺牲性命,难道不是你们义不容辞的吗?一草一木尚知挺身相抗,况乎流血鲜红血液的人。”
早在进入场景之前,赵峰便特意去了解朝鲜神话,知道这个民族的起源传说,而在这种时刻,抬出檀君能收获奇效。
随着他话音彻底消失,身后的怒目金刚法相消失,五百僧兵神情狂热,恨不得立刻冲到前线,跟倭贼拼命。
“愿意追随贫僧的人,请随我出寺,不强求,余者可以在寺庙中祈福,只要不投靠邪魔般的倭贼就行。”
说完,所有僧兵齐齐转身,提着武器朝寺庙外走去。
方丈与寺监起初并未阻拦,直到僧兵悉数离开,那些并非院中护卫的年轻僧人也毫不犹豫地追随其后,两人这才回神,急忙冲上来阻拦。
要是青壮都走光了,谁来保护寺庙?
等到日本军赶到这里,听到僧兵去帮助官军,会不会杀了他们两个老骨头来泄愤?
然而,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赵峰一手拦住。
只见他宝相庄严,脸上带着慈悲的微笑,侧身跟想要离开的僧人说:
“诸位先出去,我来为主持、寺监化解执念。”
闻言,剩下那些年轻僧人纷纷离开,去寺院外等候。
大门紧闭。
法力将四周空间封锁住,确保没有声音会泄露出去。
“你……你要做什么……”
“啊!
”
两抹微弱的佛光刚浮现,就彻底消失,痛呼声响彻寺庙。
“你们这两个老西八,平日里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赵峰一边骂,一边重拳出击: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狗汉奸,贱骨头!还吃斋念佛,你们也配?”
说的是汉话。
但主持听懂了,寺监也听懂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座寺庙也拥有上千僧众,五百护院僧兵,因此,两人算得上全罗道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而朝鲜国有身份的人,都以学汉字、说汉话为荣。
“我们不是汉人,算不上汉奸、算不上汉奸……啊啊啊……别打了……好汉饶命……”
赵峰对此置若罔闻,直到许久过后,他终于出完心头那口恶气,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老家伙,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两位执念太深,修为不够深厚,贫僧这就助力一把。”
说完,守在寺门外的众僧看到整座禅院彷佛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芒,可惜并未向外扩散。
对于这种现象,他们议论纷纷,但并未往坏处去想,毕竟宏大而辉煌的佛光,是一种吉祥之兆,心中反而可惜自己无缘接触。
其实,他们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接触璀璨佛光,因为此刻待在院内的两位老僧真从内而外得到了净化和升华。
脑海中只知道阿弥陀佛,不断对着赵峰顶礼膜拜。
显然,两个贪生怕死的老家伙被强行度化,失去自身思想。
“你们留在寺院内,倭寇的左路军肯定不会放过这里,介时,多带几头日本畜生上路。”
“善哉,善哉!”
主持和监正低眉顺目。
见状,赵峰撤去法力封锁,紧封的寺门轰然打开。
僧兵和年轻僧人们看到,原先想要投靠倭贼的两位大师,浑身散发着祥和的佛光。
“国难当头,诸位勉励。”
“吾等身体老朽不堪,只能居于寺中,为国家祈福,倘若日寇前来,宁死也要守护佛门清净之地。”
见主持与寺监如此说,众僧备受鼓舞。
很快,他们就在赵峰的带领下前去抗击倭贼。
有人询问,具体目标是什么。
赵峰直言:南原。
刚开始降临这座寺庙时,他在确认自身方位以后,制定的方针其实是利用山林、妖兽,带领僧兵跟倭寇打游击战,同时关注南原明军守将的动向。
毕竟,那位杨元将军死的确实冤,赵峰都替他觉得意难平。
朝鲜王认为:
杨总兵血战孤城,兵单援绝,则南原之败,势之然也;陈游击愚衷,拥师全城,坐视不救,则其罪固大矣。
愚衷尚保全首领,则总兵先就极刑,人莫不惜之!
只要眼睛不瞎,脑子没有湖涂,就知道杨元罪不至死,反倒是陈愚衷罪大恶极,无耻之尤!
然而,大明朝堂上英明神武,满腹经纶的衮衮诸公,却犹如选择性失明般,将死战不退,身中两炮、浑身布满刀伤,被抬回汉城的杨元给腰斩弃市,而且,还是跟大汉奸放在一起。
何以至此?
无非是朝中无人。
当年第一次壬辰倭乱时,同为辽东军背景的祖承训在惨败平壤,明军伤亡惨重,丢了朝廷的面子,未曾受到多大惩罚。
反倒是杨总兵,这个在辽东军中比祖承训高太多的武将,竟然惨遭如此严苛且异常侮辱的刑罚。
要知道,杨元曾在平壤之战中,带领一万人,攻击小西门,促成战争胜利。
后来,又在碧蹄馆战役中,只身带领千人,救援被日军重重围困的李如松,硬生生从日军背部杀开一条血路,避免了主帅“战死沙场”的不利局面,挽救李如松的性命,使之得以全身而退。
可以这么说,辽东军内部,除去李家兄弟,便属他地位最高,暗潮涌动的大明王朝能够拥有如此“不出世之名将”,应当倍加珍惜才对,结果就这么给冤杀了。
因为,杨元面临的局势和祖承训截然不同。
祖承训败时,李如松正在筹划率麾下辽东军入朝,朝廷必须给面子。
而杨总兵败时,李如松已离开朝鲜很久,朝廷用不着顾忌。
加上大将军麻贵并非辽东军出身,此前一直经营宣大区域,所以连帮忙说句实话的情面也没有给,更别提法外开恩了,而总督邢玠文官出身,更和辽东没关系。
彼时,大家伙儿都急着找替死鬼,帮忙分担责任,随着杨元出现在视线之中,顶罪的人立刻有了,还可以借机削弱辽东军的实力,两全其美!
但凡了解这段历史的人,都为这位南原守将鸣不平,敬他是条汉子,命大没死在鬼子手上,反而被自己人搞死,何其悲哀。
假如拯救这位悲情将军,事后会收获何等评价?
怀着这种念头,赵峰不断打听南原明军守将的消息,结果压根儿没杨元这个人,被一个姓陆的给替代了。
再一打听,守将叫陆离!
瞬间,赵峰一个激灵,什么预定计划,通通舍弃,就一个目标:
拉起一支队伍,以大老为核心,向南原城靠拢。
与此同时。
尚不知道即将有小弟来投靠的陆离,刚巡城归来,回到中军大营。
辽东铁骑士气不弱,即便隐约知晓自身处境,依旧可堪一用。
三千朝鲜步卒神情惶恐,假如倭寇左路大军兵临城下,一日两日还能勉强坚持,但日子一长,绝对会崩溃。
“大人,三门大炮已经检查完毕,全部正常,并按照您的指示,放在了城南。”总兵凌飞拱手禀告。
自明朝开始,火器已经正式踏入战场,并扮演重要角色。
在这个山岳、江河异常雄伟,且存在妖魔鬼怪的世界,一门大炮能轰出一个方圆十几里,深达百米的深坑,陆离觉得,非常合情合理。
此刻,他只恨整座南原城大炮太少,仅有三门而已。
不然的话,直接大炮开兮轰他娘……来个炮火洗地,把倭寇全部炸上天。
“嗯。”
“今夜之前,你再从先锋营中远出三百精锐,我有大用。”
看着标满红线的舆图,陆离神情莫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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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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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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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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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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