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默默的注视着这位在安川叱咤风云二十几年的人物,忽然发现,一个礼拜左右没见,杨老大似乎衰老了许多,往日那种谈笑自若的神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和无奈,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没了光芒,目光显得空洞和凄凉。
“那您的公司怎么办啊?还有这么多产业。”他试探着问道。
杨老大淡淡一笑:“公司没什么,还有其他股东,我走了之后,照样可以正常运营,至于产业嘛......”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下,指了下房子:“我把这幢楼租给玉石研究会了,一年租金十块钱,租期二十年,将来他们打算在这里搞一个安川玉石博物馆,至于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就无所谓了,都托付给老谢啦,无非就是替收各房租什么。”
这分明是要跑路的架势啊,他默默的想,用谢天宇的话说,高老虎和杨老大,这一黑一白盘踞安川这么多年,不足与外人道的事一定太多了,此时抬腿一走,没准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呢。想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笑着道:“那也好,澳大利亚那边自然环境更好一些,您去了,保证能健康长寿。”
杨老大没说什么,而是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递了过来:“其实,你要不来,今天晚上我也正想去找你呢,我快七十了,此番远行,再回来恐怕就是魂归故里之际了,这里有两块玉,是我心爱之物,就送给你和吴迪,你们俩一人一块,留个纪念吧。”说道这里,略微停顿了下,苦笑着又道:“吴迪公务繁忙,现在是省厅督办高老虎案件的负责人,你也知道,我和老虎之间的关系挺特殊的,值此敏感之际,也不方便和吴迪多联系,所以,就请你代为转交吧。”
他略微迟疑了片刻,伸手接了过来。定睛一瞧,木质的盒子做工异常精美,盒盖上嵌着几朵银质的兰花,木盒显然年代久远,上面有一层厚厚的包浆,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对儿玉牌。两块玉牌呈淡黄色,拿在手中,便感觉质地细腻异常,再迎着光一看,通体晶莹剔透,没有一丝裂隙和杂质。
陈曦并不懂玉,也说不出具体怎么好来,但尽管如此,还是一眼看出乃价值连城之物,于是赶紧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抬头笑着道:“杨叔,既然是您心爱的东西,我看还是留在身边吧,我不知道吴迪怎么想的,但我有点受之不恭啊,再说,我也不懂玉,您给我岂不糟践了这宝贝......”
话还没等说完,却被杨老大打断了:“君子如美玉,你和吴迪都是正人君子,这两块玉牌非你们二人莫属,就不要推辞了,这东西虽说值几个钱,但也并非什么稀罕之物,权当留个纪念吧。”
他想了想,觉得要是再推辞,就有点不给面子的意思,况且,还有一半是给吴迪的,自己坚持不要,似乎也不很妥当,于是便只好收下了。
“还有这个。”杨老大说着,又将一个信封递了过来:“这是杨琴给你的,他和少刚都去北京办签证了,由于走得比较匆忙,所以也没来得及跟你道别,临走时,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微微一愣,不晓得杨琴会给自己什么东西,伸手接过信封,打开一瞧,里面是一摞钞票,随即便想了起来,这是杨琴母亲去世之时,他随的五千块钱礼金,不禁无奈的一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听杨老大道:“收起来吧,其实,她一直挺喜欢你,人生就是这样,往往都是一厢情愿,我说你是个正人君子,也正是因为此,换做大多数人,估计都不会拒绝杨琴,即便不喜欢,也很有可能看在钱的份上虚与委蛇,而你却并没这么做,足见人品端正啊。况且,我们家办红白喜事,从来就不收一分钱礼金,退还给你,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有再坚持下去的理由,只好将信封装进挎包,正打算再聊点什么,没想到杨老大却主动说道:“我还要去处理点事,就不留你了。”
闻听此言,他只好站起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低声道:“杨叔,你啥时候走,我来送送你。”
“好的,你听我电话!”杨老大爽快的说道。
从杨家出来,他的满腹疑惑中又添了些许惆怅,一边开车一边想,唉,真是世事无常啊,昨天还呼风唤雨,转眼之间便要背井离乡,看来,这场风暴过后,安川真是要换了天地啊。
或许,谢天宇即将粉墨登场了,若干年后,安川少了杨老大,却多了一个谢三爷,照样是号令江湖,就是不知道那时候,这位三大爷是啥样一副嘴脸呢?
拐过一个路口,猛然记起,顺着这条路再开下去,大概两三公里的样子,就到了吴迪他们租住的宾馆,干脆顺便给送过去算了,省得以后还得再跑一趟,而且这两块玉看上去挺值钱的,别放在我这里再丢了或者摔坏了啥的,低头看了下时间还早,于是一脚油门便开了下去。
到了宾馆,在门口停好了车,刚一进大厅,却被两个值班的警员给拦住了。问明了情况,值班警员让他稍等,给吴迪打了个电话,不大一会,楼梯口处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那个黑铁塔。
略微寒暄了几句,跟着吴迪回了办公室。屋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凌乱和烟臭扑鼻,他也懒得废话,直接将杨老大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把木盒打开,指着两块玉道:“吴大队长,你挑一个吧,剩下的就是我的了。”
吴迪没吭声,伸手拿出一块,放在巨大的手掌中仔细端详着,沉吟良久,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杨老师说啥时候走了吗?”吴迪问。
他摇了摇头:“没说,只说过一阵,我说想送他,他让我等电话。”
吴迪淡淡一笑,一句话不说,将玉牌放进抽屉里,随后站起身,到背着手站在窗前,默默的望着窗外的蓝天出神,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www.xiumb.com
“杨老师和师母都是好人,尤其是师母,为人至善至纯,只是可惜了......”半晌,吴迪突然喃喃的说道,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他听。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气呼呼的走进来,进屋便大声嚷道:“简直太过分了,看守所那边又把方远途给放了,这叫啥事,我怀疑.......”刚说到这里,猛然发现房间里有外人,于是赶紧住了口,瞥了眼陈曦,也不说什么,转身便又出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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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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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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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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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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