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轩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连忙把浴巾系在了腰间。
把柜门锁上,钥匙上有个皮筋,就套在自己手腕子上,每人一双硬塑料大拖鞋,三人踢踢踏踏进了浴室。
这里的浴室只有两个池子,一个大一个小,大的是温水,小的是热水。
齐睿抬脚就往热水池子里钻,被唐文轩一把摁住了肩膀。
“嗨!那热水池子你不能下!那里烫!”唐文轩说道。
“我不怕烫……”齐睿用脚试了试水温,是有点烫,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再说了,来泡池子,不就是为了舒舒坦坦泡个热水澡么,不往热水池子里钻还有啥意义?
“不怕烫也不成,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呢,不能下去!大池子里泡去!”唐文轩二话不说,直接把齐睿推进了温水池里。
“叔儿,这里面还有啥讲究不成?”齐睿进了温水池,感觉水温正合适,但他还是有点迷糊,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不让自个儿躺热水池子里舒坦舒坦。
小舅舅这会儿笑着说道一句:“唐老哥那是心疼你呢,你小子可别分不清好赖人,等你和甜甜结婚以后,你泡秃噜皮都没人管着你。”
热水池子里那老几位也呵呵乐了,一大爷嬉笑着说道:“这小子敢情是个黄花大小伙子啊,那你是不能来这边,你哥说得没错儿,等你结了婚有了孩子,爱咋泡咋泡,没人拦着你,现在可不成,这边水温太高,葬身子骨儿。”
齐睿明白了,笑道:“你们是怕水温太高了杀精是吧?这么一说,倒也有点儿科学依据。对了老爷子,那不是我哥,是我舅。”
“两辈儿人啊,真没看出来。你小子是干嘛的?大学生?”老头儿把双手搭在池壁上,跟齐睿闲聊起来。
齐睿坐在水池里的台阶上,把手巾板儿湿透拧干,半边身子出溜进水里,把手巾板儿往脸上一盖,美滋滋说道:“什么大学生啊,您看我像么?”
老头儿打量他一眼,说道:“是不太像,更像个混街面儿的三青子。”
齐睿把手巾板儿拿下来,吐出口热气,笑道:“这话就没错了,小爷就是个蒙事的,您老还是离小爷远点儿吧,当心被小爷惦记上您荷包里那三瓜俩枣的,回到家后跟您老伴儿没法交代。”
老头哈哈一笑,虚点着他说道:“你这小子,跟你二大爷在这儿打镲,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得,我离小爷您远远儿的吧,一不小心把你招上门来,二大爷可就算倒了血霉了。”
噗通一声,老头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齐睿一瞧,哟呵,水性还不错。
泡了会儿,他觉得差不多泡透了,瞅一眼老丈杆子,那位半躺在池子里,眯着眼,嘴里哼着小曲: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的那个明阿公,细听我来言呐啊,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蓝靛厂啊,蓝靛厂火器营有一个宋老三呐啊啊……
潇洒的一批啊。
齐睿笑了笑,起身迈步出了池子,走到花洒那边简单冲了下,然后趴在旁边的小床上,让搓澡的师傅给他搓搓。
反正也不差这点儿时间,等老丈杆子和小舅舅泡美了,沏上一壶茶,慢慢听他唠呗,现在不着急。
搓澡师傅是个40来岁的中年人,赤着上身,穿一条肥大的白裤衩子,手劲儿很大,把齐睿搓得龇牙咧嘴。
搓澡、修脚、理发在澡堂子里属于配套服务,一般都要单收钱。
搓澡也讲究手法,分为南派和北派,南派以扬州为主,讲究手法细腻,手轻力匀,而且还有头部按摩。北派以河北定兴、易县、涞水为主,讲究稳准狠。功夫都在手劲儿上,搓完之后要全身通红,就和锅里蒸熟的大螃蟹一样。
这个手艺不好干,搓澡是力气活儿,卖的是胳膊,通常一天下来也就搓2、30个人,然后就得休息了。
搓澡、修脚、捏脚这三项加一起叫做全活儿,一整套下来得40分钟到一个小时。
齐睿刚搓完,小舅舅过来继续搓,他又到淋浴底下打了一遍肥皂,然后就出了浴室,披上一条干净浴巾,回到自己的铺位上让堂倌沏了壶高碎等二位,顺便修修脚。
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俩人过来了,一左一右往铺上一躺,跟堂倌要了盘水萝卜嘎嘣嘎嘣嚼着。
齐睿有眼力见儿,把修脚师傅打发走,给二位分别倒了茶,方才低声问唐文轩道:“叔儿,您泡也泡了,搓也搓了,这会儿您该跟姆们交个实底儿了吧?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舅舅也侧过身来,瞪着眼珠子支棱起耳朵。
刚舒坦完的唐文轩闻言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叹口气,他臊眉耷拉眼的说道:“作孽啊,让你个小辈儿看热闹啦。那是我儿子,甜甜的亲弟弟,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齐睿震惊了!
张云鹏懵点儿了!
卧槽,这一开口就是大瓜啊,难怪景大妈不待见那孩子呢,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根本就不搭理他,要是自个儿亲生的,一点礼貌都没有,在别人家里往沙发上盘腿一坐,不管不顾就知道一门心思摆弄游戏机,早一个大耳帖子扇过去了。xǐυmь.℃òm
原来那小子是老丈杆子的外室生的。
啧,这老丈杆子哪是老玩儿闹啊,这特么就是老渣男啊,那么大岁数了,还挺花。
不过看老丈杆子长这样儿,称得上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了,新加坡那个环境如此开放,他又不缺钱,找个小蜜倒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
但是……
“唐老哥,都是男人,我倒是挺理解你的,糟糠之妻不下堂嘛,在外面找个情儿也能说得过去,这一时没把持住有了孩子也情有可原。但是我就不明白了,您咋还把那私生子弄家里来了?”要不怎么说甥舅俩有默契呢,齐睿不好意思问的事情,张云鹏全代劳了。
“抽根烟先。”唐文轩伸出手来。
齐睿起身,蹬蹬蹬跑到柜子前摘下钥匙开了门,拿了烟和火机回来,递给老唐和小舅各一根,又给两人分别点了,乐呵呵回到自己位子上躺下,也点了根烟,静待下文。
唐文轩抽了一口后再次叹息一声,说:“这事儿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孩子妈是新加坡市的选美冠军,那届选美比赛是我们大唐集团赞助的,我作为集团的代表担任了比赛评委,从初选到复赛再到决赛,十八场比拼我是场场不落,一眼就相中了孟美琦,也就是我儿子他妈。
这小孟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察觉出我对她有意思后,复赛第二轮结束的那天晚上就敲开了我房间的门,后面我就不详细说了,你俩都明白。不瞒你俩,老唐我当年在这四九城里也是有一号的人,家父事业做得很大,当初还有个‘唐半城’的名号,意思是财富能顶过半个四九城。
家里不缺钱,我老唐也很玩儿的开,整日介围在身边的狐朋狗友们没少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马屁如潮拍得我整天晕晕乎乎的,跟他妈二傻子似的,后来就开运动会了,也正是这帮人见形势反转了,立马反水,把家父给卖了,最终导致我和甜甜妈远渡重洋、背井离乡。”
说到这里,他又抽了口烟,喝了口茶。
齐睿和张云鹏眼珠子亮晶晶的,老唐虽然说得有点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但是甥舅俩知道,他一定还有后话,也一定能把这故事给完整地串联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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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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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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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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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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