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周带着劲风的一掌从薛焕的耳边擦过,后者偏头躲过他的袭击,一只手扣住他的胳膊,接着,彦周借用他抓着自己胳膊的力身体后倾,将他身体掰弯,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脖子,摸到了他跳动的筋脉。
薛焕反应迅速,立马放开擒住他的手,转击上他的肋骨。纵然彦周招式迅速凌厉,和薛焕不用灵法也能斗上几个回合,可有灵法和无灵法毕竟不在一个水平,只要薛焕不君子,用点内力,彦周只能变成小鸡乖乖被他拎着脖颈,落于下风。
“放开。”彦周嘴里化着寒冰,眸子深沉的可怕。
薛焕被他这一顿突袭搞得火气也不上不下,两手一松,将人推了出去。
见他松开了自己还站在原地,彦周逮此机会,将这几天憋屈的哑巴话说了出来:“敢问薛大侠,我究竟是做了何种惹你不开心的事,你打算晾我到几何?”
他一副我没错是你不对的样子惹得薛焕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快,难道此人对自己做过的事真当是放过的屁说忘就忘,还是说,随意践踏别人性命在他眼里是件根本不值得一提的事?!
有时,他真的让人挺恼火的,尤其如现在自以为是的满不在乎。
“你做了什么,难道还需要别人提醒?”薛焕心里交织着一股被欺骗和上赶着钻圈套的复杂情绪,他心里有一套妖魔本无罪的信念,只是现在这信念似乎并不适用于彦周。
彦周向来没有记得自己做过的所有事的习惯,大多时候能忘则忘,蹉跎活了万年,背负了满身的疲惫,如何再强加一身累赘。
“抱歉,我还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南虞出了事?死了人?没找到凶手,所以是我干的?”彦周流氓似的吐着难听的话,末了,又添一句:“我要是想在南虞杀人,杀一个不如杀他个万丈深渊!”
薛焕冷哼:“果然是你彦周的风格,行事如出一辙,怎么,我是不是又提醒你了,你打算在南虞炼一个地狱出来?你难道忘了之前你在兆宁已经炼过一个地狱了?”
薛焕不是脑子一头热的人,不属于那种别人说什么是什么的莽撞汉,就算是南小回说的话,他也亲自核实过,他现在站在彦周面前,看着对方不屑一顾的表情,脑子里浮现的是那天晚上溜去兆宁,看到的黑气缠绕的阴森寺庙的凄惨画面。
一石台阶数座石碑,一路浮着无数荒魂。
经他这么一说,彦周总算是明白了薛焕这几天的反常,难怪不同自己说话,见着自己如同一团空气。
“所以你在生气。”他大概知道为什么,自己是被他领回南虞的,在此之前,两人还达成要一起寻回星宿盘的约定,但约定尚未稳固,就来了一出其实和自己合作的人是个死性不改的混蛋。
现在想来,薛焕装哑巴不跟自己说话许是好的,要是没有顾及那点情面,趁着自己双手被束灵,先割肉,再放血,压入永无轮回之境,万劫不复。
薛焕到现在也是不动手的讲道理派,说:“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除了你之外,这世上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可以死的非常轻易,他们能活则活,不能活便是任你所为的祭祀品!”
“我是邪,这很正常。”彦周淡淡道。
薛焕呵道:“放屁,你是不是有病啊!邪为邪,世人有偏见,认为邪灵必是丧尽天德,但没有任何人愿意生来为恶,就算有人将他们强行划分为一类,亦不必行之轨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对谁都一样,所有生灵都一样。”
你是邪,做着为邪应该做的事,这本身就是在错误的看法下被拉扯的错误。
“你的意思是我生而为恶,也可行善心。”彦周忽然露出笑意,摇摇头说:“不得不说,虽然有些正道人士很虚伪,至少他们将自己的虚伪直接表现为所谓的为世人除害上,而后光明正大的获得受人敬仰的尊称;但有些却很愚蠢,一厢情愿建造出一座桃花境,期望所有生灵共处一地,熄灭战火,生生不息。”
“不过大多生而为邪的人,都想着怎么破坏这个世间,我想这世上的大多数邪灵都是十恶不赦的,我也是,而你将要面对的也是这大多数。”彦周将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该把你的福祉收回去了罢。”
“一错再错么。”薛焕没有动,说道:“因为做了一次错事,为了弥补所以只好一直错下去?彦周,认一次错很难么。”
不知是哪个字眼戳到了他的心窝,彦周突然脸色骤变,他的眼睛里搅进了血气,赤|裸|裸地说道:“我没有错!”
不认错,也绝不会认错!
他脸色变得极差,不想再辩下去,道:“如果你因人情不好意思赶我走,那我现在已有这个觉悟自己走,麻烦将你的大音召回去,我会离开。”
薛焕顿了一会,扬起眼眸,里面翻腾不知深浅的湖水,对彦周说道:“彦周,凡人之贱与否,于你我都一样。”
他右手手掌摊开,原本箍住彦周手腕的两个钢圈合到一起,变成大音回到了薛焕的手上。
束缚离去,彦周舒缓了一口气,然而,他这一口气可没那么容易舒到底——薛焕控着大音朝彦周打了过去……
彦周灵法刚回笼,还没溯回于掌心熟悉熟悉,空着一张白纸的身体硬生生扛下了大音的灵波。
剧痛从胸口炸开,流窜到四肢。彦周耳鸣的厉害,几乎听不见周围风声树叶声的嘈杂,他只觉得心口痛,眼前暗下来,自己置身于一片寒冰刺骨的海里。
恍惚,一个冰凉的声音撕开那片无声的黑暗传进来。
“彦周,今你之死,解天恨,慰凡生!”
心脏如万箭穿心般疼痛,血从嘴角滴落,彦周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致他于死地的薛焕,想开口说些什么,不是什么坏话,但竟也没这个机会说出口。
然而,当大音的灵气穿透彦周全身,聚集那最后的力量时,彦周身上被覆的灵力骤然缩了回去,全盘回弹打在薛焕身上。
薛焕来不及反应,也根本躲闪不了,敞着胸怀抗下大音的反噬,吐出一口鲜血。
彦周跌坐在地上,大音残留的余力绕在心间,缠着他疼的厉害。
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手掌翻出灵光浮于心口那处疗伤,喉间的苦血被逼退之后,他才将目光转到对面昏迷不醒的薛焕身上。
被自己的武器伤到,说出去要笑掉别人大牙。彦周暗暗骂了他一句活该,环顾四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顿了顿,终究憋着被他激上心来的不快,挪了步子过去。
大音掉落在他脚边,薛焕嘴角还挂着血,一动不动,彦周扣住他的脉搏一探,呼吸失了频。
他以为这或许是薛焕一次不小心没掌控好力道,才让自己的配武回弹伤了自己,可如此微弱将死脉象是何意?
彦周再深入探了探,忽捕捉到一股不属于薛焕的灵息在他胸腔内流窜,当他屏息重探时,却发现那股灵息转瞬即逝,似乎不曾有过。琇書蛧
彦周放下脉搏,盯着薛焕翘上天的眉峰,即使俊秀沁心的脸也不能掩饰他的混账,彦周看了他好一会,朝他骂道:“狗日的薛焕,跟我说什么狗屁成见,这世上,对我成见最大的就是你!”
趁他昏迷,又骂又小摸小打一番,彦周还是将他抗起带离了这个南虞。
——
鸦谷,一川河流寒灯飘飘荡漾,此时是为白天,荒凉的一望无际的大地连着天边,太阳在外界将光辉洒向万物,一旦到了此地,太阳就失去了颜色,枯黄无力。
这里原本是黑鸦的栖息地,自从被彦周灭了之后,他们憩巢的地方就被这个魔头独占了。
那河流绵延向至的山坡上,有一座高阁,每一层都挂着用黑鸦做成的灯,闪着幽紫色的光。
昔尔站在高阁内眺望,看见彦周的那一瞬,面露欣喜,然而又看清他背上多了一个人时,嘴角扬起的微笑降了下去。
彦周把人带回鸦谷治疗,原来他打算输自己的灵法给他,但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惶恐有朝一日,他从别处得知是自己救了他,厌恶他体内混合过一个妖邪的灵法,宁愿死而不愿苟活,他还不如先将人带回来。
彦周将人置于床榻,起身直接忽视了从他回来就一直跟着的昔尔,从挂于窗前的空佩环上取下一颗碎丹。
这颗碎丹,当年彦周捡到它的时候尽管只有一块,不过只要他是个有感的正常人,就知道这东西卓尔不凡。
彦周摸上这颗碎丹的时候,总感觉一股纯净之力从手心扩散到全身,那是一种让人宁静的感觉,也让人力量倍增。
“你要用它救人?”昔尔问道。
彦周没有回答。
昔尔:“碎丹只有一颗,是用来防备以后你受伤了,为你疗伤的。”
碎丹通俗来讲是个残破货,它脱离于整体,本身储存的能量便只能用一次,不能像一颗完整的灵丹妖丹那样只要控灵的还在,修养就可以复原。
这颗碎丹被捡回来也有近三百年的时间,从来没发挥过它应发挥的作用。
“我的事,你不用管。”彦周丢下这句话,略过他,揪灵将其放于薛焕的心口处,把碎丹的灵法传输到他的身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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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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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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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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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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