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白天生意也极好,两脚几乎没有下脚的地。薛焕屏着呼吸直挺挺地从后院挺尸到正门,惊出了一身汗。
耳边钻进了些许乱七八糟的声音,将他仅有追踪的那点铃音吞噬的一干二净。
温商倒是笑脸展开,大大方方从楼里走出来,两手一背,还挺神气。
薛焕止不住好奇往回伸头一看,碰巧对上了一个玩着扇子,嘴唇嫣红的女子对他妩媚一笑,激的他打了个颤,忙撇回了自己的脑袋。
他没见过笑的想要吃人的女子,那笑容让他觉得里面藏了刀,非常渗人。
“怎么回事,师父,你没见过?害怕成这样。”温商兴致上来了,打算从他这位神秘莫测的师父口中窥探出一点秘密来。
“不是,她们这是在做什么,不用笑成这样吧,太诡异。”薛焕拍拍身上的鸡皮疙瘩,挠了挠手背,求问道。
连这里是青楼都不知道,看他这样子没来过青楼是一件可以肯定的事,不过没吃过葡萄但说没见过葡萄可就有点奇怪了。温商觉得新奇,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就往这里落。”
薛焕简单两个字:“人多。”
可以隐藏。
“你看他们还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勾当呢。”薛焕斜眼往里瞟,想看又不敢正眼看,偏偏还想指手问东问西,是个不懂就问的孩子。
“鬼鬼祟祟才正常,”温商持着关爱弱智小儿的眼神看着他这位纯净的师父,解释说:“不鬼鬼祟祟这儿就建不起来了,来这的男人,成家的都是背着家中妻的,未成家的,都是在一群伙伴面前充当正人君子的。”
薛焕哪知还有这种地方,当下觉得浑身不痛快,心里大呼造孽,赶紧迈腿离开这块“鬼祟”之地。
温商仿佛知道了天大的秘密,路上跟着他屁股后面提问,一会是“师父,你为何不知道青楼是干嘛的,是不是装的。”一会又问:“师父你不会还没成家,不懂那些事吧。”更过分的是他居然还质疑薛焕没见过姑娘,并自顾自的大笑不止。搞得薛焕后悔在路上随便捡了他来,倒不如自己一个人来的清净。Χiυmъ.cοΜ
边塘镇是个小镇,百姓不多,但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偶尔看见经商的马队。周边酒楼最高只有两层,一眼扫过去,坐满了人。
温商跟后漫无目的走了一阵,憋不住问他:“我们来这里历练什么啊,师父?”
那声音早停了,停驻在脑海里的也如风过无痕,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薛焕在马路边上站定,左右张望,眼底收了满是走大街的人,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小酒馆,道:“先进去等等。”
两人进了店,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温商斟了两杯茶,推了一杯到薛焕面前。
温商皱眉喝下,咂嘴道:“可以有酒吗?”
馆里的小二长了一对顺风耳,温商话音刚落,小二就甩着抹布,端了一壶酒上,热情道:“二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薛焕,温商两人非常同步地说着极不默契的话。
“茶。”
“酒。”
薛焕摇头:“我不喝酒。”
温商挤着笑对小二说道:“要茶,凉的。”
“好嘞。”小二领命离去。
温商往桌子上一撑,眼珠子对到薛焕面前,说:“你不喝酒?”
“辣。”薛焕道:“甜的就喝。”
温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喝甜的算什么酒,不如喝果羹汤,那是甜的。”
薛焕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喝酒不是找罪受么。”辣的眼泪花直冒,还偏偏往喉咙里灌,灌得两袖清风,脑袋一昏,半身不遂。
“不不,喝酒是为了高兴,越喝越高兴,既能忘记痛苦,又能解嘴馋,是个好东西。”温商给薛焕倒茶,给自己倒酒,倒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十分痛快。
“反正我是不喝,一滴也不碰。”薛焕跟他杠上了,意志相当坚决。
两人你一杯酒,我一杯茶歇了一会,温商浑身轻松下来,想起一些事来问薛焕。
“师父,我们来这镇子要做什么?找人,还是捉妖?”
薛焕想了想,说:“算是找人。”那铃音多半是人为发出来的,找到人便可解释铃音的问题。
“找谁?”
薛焕再次斟酌了下,说:“好人,也可能是坏人。”
温商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那就是说可能聊两句,也可能拔剑杀了。”
薛焕轻呵一声,说:“弄清楚状况再定,杀不杀人的别过早下定论。”
温商忽然脸转向窗外,外头扛着糖葫芦叫卖的,架着胭脂给姑娘试粉的,讨价还价的,忙着赶路的,一股脑钻入他的眼睛里。温商眼神定了一会,低声说道:“杀不杀人可以商量,但是,不是人就不必考虑那么多了。”
薛焕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朝窗外看了看,被温商叫回了神。
“看这,师父。”
他两指夹着一张白底红篆符,蹭蹭冒着黑烟。
“刚外头有鬼经过。”温商空着的手搓了搓,夹着的那白底红篆符便从中心烧了起来,刹那烧成了灰烬,没了踪影。
白底红篆符是符咒中的遇鬼符,有鬼经过化黑烟,是一种探测类的魂符。
薛焕盯着刚才烟消的地方,说:“你会符咒?”
温商拍拍手,交代说:“我曾经是洛水门下的弟子,学过。”
洛水专教符咒玄术,其道法十分接近道庄,或许就是从道庄分化而来,其中以降鬼符术为主,门内弟子整天和一堆五颜六色的符篆打交道。
“符咒说到底就是一堆纸,使唤起来虽然方便,但杀鬼之术,不常见血,我想学点更多的东西,便转到了剑术门下。”
说来也倒霉,本以为在剑术能掌握一套剑法之类,没想到第一年师父没有不说,剑术还只有四个人,被扔在“荒郊野岭”的,凄凉不堪。
“想学剑,有剑吗?”薛焕一针见血。
“没有。”
“除了十二和卫卿,四夏不也没剑。”温商补充道,“虽然没见那两人耍过。”
薛焕眉毛一挑,说:“十二和卫卿有剑?”
“对啊,十二的剑铭斩灵,卫卿的剑铭青葵。卫卿原来是沉铃的门徒,沉铃本来就是教锻造术,不稀奇,十二是卫卿的朋友,虽然作为勾越的弟子,他凭着交情也能有一把上好的佩剑,不过这些都是我猜的,真正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
南虞的子弟除了实在不想要剑,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把佩剑,五灵各显神通,剑就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表象,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不用。
“你可以去要一把啊。”薛焕说。
温商是不会说自己是不好意思去,胡诌道:“其实我有剑,桃木剑,铜钱剑,不常用罢了,会伤到符篆。”
他的小心思很轻易被薛焕看穿,薛焕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温良的温柔人,最精通犄角旮旯的坏心思,凡一切不正经的他都可以很快融会贯通并载入记忆,留着下次用,比如刚刚温商给他说的青楼,他觉得下次就可以用鬼鬼祟祟来调侃一些死不正经的读书人。
“你——”薛焕开口,一道灵光闪过,脑袋突然炸开了筋似的疼痛,他没兜住,痛哼出了声。
温商吓了站起身,忙问:“怎么了?”
铃音又响了起来,这会大概是离得近的缘故,那铃音清脆,炸的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脑中好像有画面闪过,但是闪的极快,他一点映象都没瞧见。
他捂着脑袋,摇晃着站起来,另一只手扶住桌子,虚气说道:“现在可以走了。”
这股铃音绝对有蹊跷,声音熟悉却不似寻常铃铛,那物不存在于世间,薛焕被温商搀扶着,看着没有一点反应的他,心渐渐沉了底。
出了酒馆,薛焕的眼睛便疼出了重影,面前一切能视之物皆模糊了边缘,好不真切。
他摇摇晃晃地站不稳定,偏偏还不让温商扶他,温商怕他摔倒或者脚步不稳撞到人,伸手去抓他,结果都被甩开了。
温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在一旁也束手无策,突然此时,耳边一阵风,眼前一道影,直冲了过去。
他下意识想要提醒薛焕小心一点,往边上站站,一回头便看见他那位头疼倔强的师父被一位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子抓住手带走了。
温商愣了一下,看清了那小子的左手还牵着一个人,那人的衣摆被他拽的狂飞。
“这位侠士,你有病吧,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求心愿,保证药到病除。”
薛焕头疼欲裂,忽听有人拽着他的手,还在耳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他将眼皮掀开一条缝,投出一丝目光,他本想看看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拐人,也好探探这人的究竟。
这一看,却看清了那位笑意盈盈的老妖精——彦周。
彦周被人牵着手,在别人破开的道上跑着,他这次精神了些,将一些头发挽进束冠,将右脸完全|裸露出来,他脸色极白,勾着一张浅红的嘴,眼睛定定看着薛焕,看的后者胸中悬着的石头猛地砸在了心底。
他在对我笑?薛焕脑子里率先钻出这么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觉得彦周这人的好来——眼睛波澜,发丝柔顺,眉目灿烂,明眸皓月,唇红——
等等,薛焕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脑袋不疼了,片刻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肖想一个妖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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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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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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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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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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